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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民伞”

    这条蛟应该是在笑吧,竖瞳眨了眨,爪下濒临昏迷的孩子随着它的抽笑动作晃了晃,像个破布娃娃。

    “对,可惜不够嫩,”它嘶嘶地,“没有二两肉,太柴了些。”

    是他们想身上不长肉吗?

    蛟族无休止的压榨盘剥村民,能劳作的成年人都只能混个温饱,遑论小孩?

    姜黄眼中浓浓的恨意无法掩饰。

    “怎么只你一个来?剩下的九个呢?”

    黑蛟想了想,恼羞成怒:“好哇,这些该死的贱民居然敢糊弄劳子?!”抓起爪下小孩,张开血盆大口。

    姜黄动了。

    她像只被逼到绝路的野猫,瘦小的身影猛地蹿出去,不是直冲向黑蛟,而是扑向最近一艘半沉的破碎渔船,鱼刀划出弧线,砍断了系着桅杆上的帆。

    帆布盖住了猝不及防的黑蛟。

    姜黄借着漂浮着的碎木块,几下就跳到了帆布下扭动挣扎的黑蛟身上,欻欻欻猛扎刀子。

    久经风霜的麻黄帆布很快染了血。

    但姜黄知道,黑蛟不会这么轻易就咽气,果然,等她冲回岸上,黑蛟愤怒的吼道:“找死!”

    姜黄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黑蛟爪下的小孩掉进了海水里,倒是还有力气趴着浮木板,这就够了,待她将黑蛟引走,村民会来救孩子上岸的。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不敢再有丝毫停顿,转身就往预先安排好的隐蔽处跑,那里有她匆忙间布下的、在他人看来简陋得可笑的陷阱。

    “我看你能往哪里逃!”黑蛟的怒吼震得她耳膜生疼,身后是礁石、破模板被蛮力撞碎的轰隆声和海水被破开的哗响。

    它应该是被彻底激怒了,紧紧坠在姜黄身后,蛟血因它行动乱泼洒着,说不清是海水还是血水,溅上姜黄后脖颈,穿透她的后背,凉到心里。

    还好还有小黑蛋,她能感觉到小黑蛋在她怀里暖着她。

    快了!就快到了!

    她一个鱼跃,扑进凹地,身后,黑蛟泛着血腥的身躯紧接而来,撞入这片区域,碎石四溅!

    就是现在!姜黄猛地扯动一旁的藤索,连接着倒悬火油桶的机关启动!

    然而,预想中火油倾泻而下的场面并未发生。藤索绷直了,然后无力地松脱,只剩下姜黄的手,握着藤索。

    她愣了愣,万万没想到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慌忙粗糙制作的机关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黑蛟在她后面桀桀笑:“怎么不跑了?跑不动了?”

    姜黄死的心都有了。

    没有机关,她去哪里再找火石引燃火油?

    “保护神女!”粗犷的吼声从侧后方响起。是……是村长!

    姜黄往那边迎了几步,眯起眼睛看到四五个壮劳力,举着鱼叉和柴刀冲了出来!

    “不要过来!快跑!”黑蛟并未被火油烧成重伤,他们绝对不是黑蛟的对手,姜黄失声尖叫,肝胆俱裂!

    虽说在他们看来,姜黄是神女,但他们显然不放心姜黄一个半大孩子,一直偷偷跟着,眼见陷阱失效,再也按捺不住出手相助。

    黑蛟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对于它来说,这些主动送上门来的“血食”即便发柴,也勉强塞牙缝,还能趁机发泄发泄它的怒火,让疍村的人知道违抗它们蛟族的厉害。

    它放弃了姜黄,蛟尾扫起狂风。

    “砰!”“咔嚓!”惨叫声和骨骼碎裂的闷响,粗制武器落地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烈日当头,姜黄看得清清楚楚,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汉子连人带武器被直接扫飞,重重砸在礁石上,当场头一歪,便没了声息。另几个被黑蛟“咔吱”咬掉半截。

    村长年纪大了,冲锋速度稍慢,半路上飞起的武器打中他额头,鲜血顿时糊了他的眼,没看到惨烈的一幕。

    村民和蛟只是一个照面,都要死绝了!

    “不——!”姜黄目眦欲裂,这些刚刚还活生生的人,这些她本想保护的人,这些保护她的人!!!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火山在她体内爆发,漫上头,压过了最后的恐惧。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没有之后了!今天这条孽畜,必须死在这里!哪怕是搭上她这条命!

    “孽畜!”她将鱼刀在自己手臂上狠狠一划,温热的鲜血涌出,带着奇异的、让黑蛟躁动的气息。

    怀里的小黑蛋高高浮起!

    “好香啊~”黑蛟长舌扫过。

    “想吃我?!来啊!”她几乎是咆哮着,将沾满鲜血的手臂和小黑蛋碰在了一起。

    黑蛟猛地扑向姜黄!

    姜黄不退反进,用尽全身力气,将小黑蛋狠狠抛向因为机关故障而未倾洒的火油!

    “咔咔!”吸饱了血的小黑蛋咻地原地消失不见,火油四溅!

    “轰——!”

    烈焰冲天而起!连成火墙,将扑到近前的黑蛟和姜黄一同吞没!

    火光中,传来黑蛟凄厉至极、充满痛苦的疯狂嘶吼,以及皮肉鳞甲被烈火灼烧的可怕滋滋声。

    还有姜黄压抑的、同样痛苦的闷哼。

    村长抹了把眼上的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冲天的、吞噬一切的烈焰在隐蔽处爆裂燃烧。

    小黑蛋冲进了火里……

    姜黄是在一阵细密的、压抑的啜泣声中醒来的。

    剧痛率先回归,肩膀、手臂、腿脚,无一处不叫嚣着火辣辣的痛楚。

    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熟悉的、渔家简陋的屋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若有若无的焦糊与血腥气。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脑子里,东湾口的烈焰、黑蛟的嘶吼、飞溅的火油、蛋壳刺目的金光……

    小黑蛋!!!

    她猛地想坐起,却因烧伤疼得冒出一层白毛汗。

    “小姜姑娘,别动!”沙哑疲惫的声音在她耳边,是村长。

    他凑到了姜黄面前,头上缠着沾了血的布带,眼眶深陷,仿佛老了十岁。

    “我……”姜黄艰难地想要转头,发现难以成行,“我的小……黑,黑石头……”

    “它没事,”村长小心翼翼地捧起小黑蛋,递到姜黄面前,“这黑石头好生厉害,竟能护住您八九分,这才让我们有了救您的机会。”

    她闭了闭眼,割手放血供养小黑蛋时,她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这一搏凶多吉少,能再让小黑蛋恢复多少算多少。

    偏生小黑蛋用这点子恢复的力气来护住了她。

    傻瓜,大傻瓜。

    “小姜姐姐,先把药喝了吧。”村长的孙女端着碗也凑到了旁边。

    药很苦,但姜黄麻木地吞咽着,她的目光越过门,看向屋外。

    杀了黑蛟救回了一个孩子,院子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庆,只有一片死寂的忙碌。

    几个妇人红肿着眼睛,默默地收拾着没用上的散落渔网和家什,上面沾上来洗刷不净的暗红色。

    更远处有人哀哀哭着,是在哭那几个丧命于黑蛟口中的人么?空气中那份沉甸甸的悲恸,压着姜黄,喘不过气。

    “村里……”姜黄想问。

    少女喂药的手顿了顿,眼里水光一闪而逝,又被强行压下:“死了好多人,船……船也没几条好的了。”

    惨胜。

    不,甚至算不得胜,只是用村民们惨烈的牺牲,暂时逼退了掠食者,保下了……剩下的人,姜黄甚至都没做什么。

    愧疚和无力感几乎捏断她的脖子,活生生的人命,由于她的不周详计划,没了。

    喝完药,少女离开后,村长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撑着膝盖,颤巍巍地站起来,从墙角拿起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极其简陋的“伞”。

    村长撑开来,遮在姜黄头顶。

    她瞪大了眼,伞面甚至不是油布,而是由很多块颜色、质地各异的碎布片拼接而成——有妇人头巾的一角,有孩子穿旧的衣服碎片,甚至还有几片染血的粗麻布。

    每一块布片上都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姜黄不敢去想那是什么,写满了各种各样字迹的名字,或者画着简单的符号。

    “村里……没什么好东西了……”村长常年抽烟草的嗓子卡一下,他双手捧着这把沉重的“伞”,别过头去,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大家……凑了点心意……谢神女……谢小姜姑娘……救命之恩。祈愿您……早日康健,平安顺遂。”

    姜黄懂了,这是一把汇聚了全村心意的“万民伞”。

    救命之恩?姜黄看着这把“伞”,难以想象村民们是在怎样的悲伤和破碎心情下缝制的,即便她半瞎了,这“伞”也好刺眼。

    平安顺遂,那死去的人呢?他们的平安呢?

    她一丁点都配不上这份感谢!灵魂都跟着身体在颤抖,眼泪顺着眼角,淌进脖子里。

    村长将“伞”收起,轻轻靠在床头,深吸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又极其痛苦的事,佝偻着背,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留下姜黄独自面对这份沉重到极致的“祈福”。

    屋子里安静下来。

    姜黄的余光只能看到部分名字,视线模糊了。

    这些名字,这些碎布,无论带不带走,此生都会烙刻在她灵魂上,跟着她一辈子了。

    刚才人前还强忍着的呜咽,此刻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胸腔因哭泣而剧烈起伏,牵动着伤口,却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疼痛。

    “咔咔?”床边的小黑蛋微微滚动了一下,同样在火海里耗尽了力气,无法浮空,连“咔咔”声都显得那么气若游丝。但它在这一滚之后,又极其缓慢笨拙地,朝着姜黄的方向滚动了一下。

    姜黄没有动,也动不了,完全沉浸在自我的谴责中。

    小黑蛋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积蓄着下一波力量,很快,它又滚了一下,这一次它顺着被子,滚到了姜黄被烧伤的手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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