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中人

    屋内的人瞬间敛了声气,萧凛更是慌得指尖发紧。

    阿砚是何时站在外面的?又听去了多少?

    他怕阿砚当他在暗地里编排,更怕方才那番否认,冷了对方的心。

    萧凛思绪缠成一团乱麻,正与那群漏嘴的下属们面面相觑,屋外的人已干脆推开了门。

    “司大人,您回来了?”

    苏满砚进门时神色如常,目光一扫便落在人群里的司戟身上。一月未见,这半大的少年竟抽高了些,想来在外风吹日晒,皮肤也比从前黝黑了几分。

    司戟抬手搓了搓后颈,语气带着几分不自在:“是……阿砚,我刚到。”

    苏满砚瞧了瞧周遭围站的人,一个个都忙活着自己事,悄悄抬起头偷瞄自己,眼神刚对上,又慌忙错开。

    她疑笑着挑眉:“大伙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阿砚扰了各位?”

    “哪能呢!这话从何说起?” 萧凛忙扬高了声接话。

    他脸上堆着笑,伸手搭上苏满砚的肩,半推着往外走:“司戟这小子,说想念炎昭大哥想得紧,方才险些红了眼眶,正不好意思呢。我们先避避,让他们兄弟好好聚聚。”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当真是练得炉火纯青。

    屋内众人只得用幽怨的目光,目送两人出了门。

    苏满砚只觉萧凛骤然靠近,温热的手掌贴在肩上传来暖意,让她不自觉挺直了脊背。他又低下头,凑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湿润的气息拂过颈窝,痒得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至于他到底说了什么,她其实没听清。靠得太近了,她的脑子早又一次宕了机。

    直到耳边的絮语停了,她才发觉已被萧凛带到屋外,两人间的距离也退回了寻常。

    苏满砚哪会看不出他是在支开自己,当即双手抱胸,没好气地抱怨:“我还没跟司戟问好呢,你急着把我拉出来做什么?”

    萧凛却梗着脖子嚷嚷:“你非得跟司戟问好?不过一月未见,本王竟不知你们俩这般亲近?”

    苏满砚白他一眼,扭头就走。

    萧凛仗着身形高大,干脆堵在她身前耍赖:“快说!”

    苏满砚被他缠得又气又笑,却无法子。

    两人就这么一路打打闹闹地走着,到了拐角处,迎面撞上一位光头僧人。那和尚瞧着十分面善,圆脸厚唇,耳垂肥厚,瞧着便有几分福相。

    僧人手中捻着念珠,见了苏满砚二人,眼神忽变得深邃,脸上却仍挂着温和的笑,双手合十行了礼:“阿弥陀佛,小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说话时,目光分明落在苏满砚身上。

    两人先礼貌回了礼,苏满砚才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们见过?”

    “昨日在广场上,小僧远远瞥见诸位同行。不到一日便相逢两次,也算有缘。”

    “昨日我未曾留意,实在失礼。”

    “善哉,善哉。”

    萧凛下意识将苏满砚护在身后,忍不住问道:“方丈可是有话要讲?” 他不愿恶意揣测出家人,可这僧人瞧着,倒像是特意寻阿砚搭话,难免要多几分防备。

    那僧人却依旧乐呵呵的,半点不恼,看向萧凛时,笑意更深了些,还隐晦地点了点头,似是满意。

    “无事,无事,贫僧先行告辞。”

    这人来得轻,去得也轻,只留下满脑子疑惑的两人。

    “殿下昨日见过这位僧人吗?”

    “没印象。”

    苏满砚皱了眉。

    “怎么,你当真见过?”

    “方才还说没印象,可他瞧着我的时候,我倒觉得有些眼熟,许是真见过?”

    “本就同在一座寺庙,打个照面也寻常。”

    苏满砚听着也觉有理,只是那僧人的神情与话语总透着几分古怪,才让她多了些疑虑。这般想着,便也不再纠结。

    两人并肩往外走,萧凛摸了摸鼻子,状似随意地问:“阿砚,你方才在屋外,可有听到什么?” 说罢,悄悄侧眼打量她的神色。

    “殿下说了什么吗?” 苏满砚仰头,清澈的大眼睛望向萧凛,单纯无比,“阿砚什么都没听到。”“哦,这样。”

    “殿下到底说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跟司戟提了句,本王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得好好谢你。”

    “殿下与阿砚之间,何必说这些生分话。” 苏满砚温声应道,语气里满是体谅。

    萧凛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没听见,不然他真不知该从哪儿开始哄。

    “哼,黑心的,当我没听见呢。”

    殊不知,苏满砚其实听得一清二楚。司戟等人误会她与萧凛的关系时,她虽有些尴尬,却也庆幸萧凛说得明明白白。

    她懂,他大抵是怕他人误会多嘴,落得个苏满砚的坏名声才急着撇清。可本就没在一处,他们如今的情分,也确实没到恋人那步。

    反倒她半点不气,甚至觉得这般处理最是妥当。她只气这黑心的竟这般不了解她,既不坦诚,还瞎担心她会恼。

    唉,看来这英勇善战的漠北王,任重而道远啊。

    苏满砚在心里悄悄叹了句。

    萧凛晚膳后又去了天王殿,苏满砚便和其他人留在禅房休息。因着晚饭吃得胀了,她跟众人打了声招呼,便独自到禅房附近散散步,消消食。

    萧凛为了掩人耳目,住的客舍本就偏。寺庙后院的夜晚,灯本就少,亮起来也昏昏沉沉的,只有零星几盏灯笼悬在檐角,或是隐在草丛里,漏出点微弱的光。伴着远处悠悠的钟声,冷风一吹,苏满砚莫名觉得周遭浸着股阴湿的寒意,瞧着竟有些可怖。

    她心里发怵,眼前黑黢黢的,只想赶紧回禅房。

    顺着路人踩出的小径往前走,沿途的灯笼忽明忽暗,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瞧着竟像个巨人紧跟着自己,苏满砚被自己的影子吓了一跳。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她走走停停,第三次瞧见那盏彻底灭了的灯笼时,才不得不认——她迷路了。

    四周杂草疯长,她也说不清是在哪条岔路走偏了。若不是远方还有钟声荡着,她真要以为自己走到了荒郊野岭。可这地方太旷了,钟声从哪儿来的,她也辨不清。

    想起从小到大 “迷路了就待在原地等” 的叮嘱,她干脆在地上坐下,掰着手指头盼着有路过的人。

    自然是盼不到的。

    等得久了,耐心也磨没了。夜色像墨似的越沉越浓,焦虑让她心里发毛,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当心里的恐惧超过临界值,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恐慌带来的窒息感,惊呼一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越跑越害怕,自己吓自己,仿佛身后就是有个活生生的东西对自己穷追不舍。苏满砚的喘气声逐渐大声,她在万般恐慌之中脑子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她好像也是这样慌不择路地逃跑,环境鬼火重重。

    天旋地转间,感官都钝了,脑袋又轻又沉,一阵眩晕涌上来,她只觉自己在往下坠……

    “扑通” 一声闷响,苏满砚摔进了个深坑。

    浑身的疼让她猛地清醒了几分。她知道自己掉坑里了,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抬头往上望,也只剩一片黑,估摸着这坑不浅。

    坑底积着层薄水,早把衣服浸得透湿。她伸手摸了摸坑壁,冰凉凉的,触感像是砖石。

    这是……掉井里了?

    “阿嚏!” 苏满砚冷得打了个喷嚏。井水浸得人骨头缝都凉,她的腿摔伤了站不住,大半身子泡在水里,那刺骨的冷直往肉里钻,激得她牙齿打颤。

    她伸手往旁边摸索,想找个能扶的地方撑起身,手背却撞上了些硬东西。细细摸去,隔着那硬物,先触到薄薄的布料,再往上摸,便只剩硬邦邦的了,布料也是东一块西一块挂着。

    她稍一用力,“啪嗒” 一声,手里的东西竟碎了块。

    一个荒谬又骇人的念头撞进心里——这是尸体。

    她猛地撒开手,尖叫一声,恶心感直冲喉咙。苏满砚哆哆嗦嗦往后缩,直到后背抵上冰凉的井壁,哭声才渐渐低了下去。

    她紧紧抱着自己,闭上眼把脸埋进怀里,一边哭一边碎碎念着什么转移注意力。不知困了多久,冷得快没知觉了,她想,自己的手脚许是都冻青了。困在这深不见底的井里,又疼又冷又怕,谁会来救她呢?

    熬到后来,她实在撑不住了……

    若就这么死了,她怎么甘心?她还念着这人间呢。

    不管是原来的世界,还是这个云诡波谲的地方。这里有和她投契的云雀姐姐,总爱跟她讲些新鲜八卦;有嘴笨却心细的司戟,总把轻松的活分给她;有嘴上不饶人却心软的炎昭,备药时从不落下她一份。

    还有萧凛。他是这个世界送她最好的礼物……她这辈子,好像就是为他来的。他们命绑在一处,心也贴在一处,她再找不到比他更合心意的人了。

    若还有机会,她一定要问清楚下午听到的那句话。两情相悦的人,为什么现在不决定要长相思守?

    “危险!危险!宿主生命值持续下降!触发‘救援行动’!请宿主进行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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