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邑侯密信

    苏满砚盯着萧凛捏在手里的桃色手帕,指尖无意识绞着袖口。方才那小姐红着脸跑开时,裙摆扫过她的鞋尖,留下阵甜腻的香,此刻混着寺庙的檀香飘进鼻腔,倒让她莫名觉得闷。

    “殿下还愣着做什么?”苏满砚先开了口,故意把语气放得轻快,“再不走,方丈该派人来催咱们抄经了。”

    萧凛却没动,反而把帕子往她面前递了递。那帕子绣着缠枝桃花,针脚细密,边角还缀着颗小小的珍珠,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苏满砚的目光在珍珠上顿了顿,又飞快移开,假装看远处的天王殿:“姑娘家的心意,殿下还是自己收着吧,我一个小太监,哪敢碰这金贵东西。”

    “让你拿着就拿着。”萧凛的声音沉了些,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却没真的把帕子塞她手里,只是指尖捏着帕角晃了晃,“难不成你还真当我会留着?”

    苏满砚撇撇嘴,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她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帕子的软缎,就被萧凛猛地抽回。

    他盯着她泛红的指尖,眉头皱了皱:“手怎么这么凉?早上没带暖炉?”

    “带了,忘在禅房了。”苏满砚缩回手,往袖子里藏了藏。其实是早上收拾东西时,见萧凛穿得单薄,偷偷把暖炉塞他包袱里了,哪想这人压根没发现。

    萧凛却没追问,反而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不由分说裹在她身上。披风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淡淡的雪松香,瞬间把冷风都挡在了外面。苏满砚刚要开口推辞,就听他说:“别乱动,你要是冻病了,谁给我熬药?”

    又是这话。苏满砚心里嘀咕着,却没真的把披风扯下来。

    “那帕子……”苏满砚还是没忍住,声音放得很轻,“殿下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萧凛低笑一声,抬手就把帕子交递给了躲在暗处的影卫,吩咐物归原主。他做得干脆,连眼都没眨一下,“自然要还回去,不能耽误人家姑娘。”

    他像是变戏法一般掏出眼熟的黑色剑穗。佛门重地,无法随身佩剑。萧凛干脆将剑穗拆卸下来,随身带着。

    “再说,本王觉得这没有阿砚编的剑穗好看。”

    这句话说得极轻,没等苏满砚反应过来就散了。她愣了愣,忽然觉得脸颊发烫,忙转身往禅房走:“殿下快走吧,抄经迟到要被罚跪的!”

    萧凛看着她匆匆的背影,嘴角勾了勾。他快步跟上,见她披风的带子松了,伸手替她系紧,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后颈。那处的皮肤温热,还带着点细汗,想来是被披风裹得热了。

    “阿砚。”萧凛叫住她。

    苏满砚停下脚步,没回头:“怎么了?”

    “那帕子上的桃花。”萧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刻意的漫不经心,“等到来年春天,本王带你去看。”

    苏满砚的脚步顿住,耳尖“腾”地红了。她攥紧披风的带子,没应声,只是脚步迈得更快了些。风从廊下穿过,卷起地上的香灰,也卷起她藏在袖子里的手。

    那里还残留着碰过帕子的软缎触感,此刻却混着萧凛系披风时的温度,一点点暖到了心里。

    等两人走进禅房,云雀正拿着经卷等他们。见苏满砚裹着萧凛的披风,云雀眼睛一亮,凑过来小声问:“阿砚,你跟殿下出去一趟,怎么还穿了殿下的披风?”

    苏满砚刚要解释,就听萧凛在身后开口:“她手冻僵了,拿我的披风暖暖。”

    云雀“哦”了一声,眼神却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笑得一脸了然。苏满砚瞪了云雀一眼,拿起经卷就往案前坐,却在低头时,看见萧凛悄悄把一颗糖糕推到她手边,是早上她没吃完的那种,还带着点余温。

    苏满砚拿起糖糕,咬了一口,甜意从舌尖漫开。她偷偷抬眼,见萧凛正低头抄经,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竟比案上的经文字迹还要软。

    窗外的雪还在下,禅房里的烛火轻轻晃着,可有些心意,却像炉子里的炭火,在沉默里悄悄燃得更旺了。

    晌午,他们在斋堂吃了斋饭。苏满砚不是个挑嘴的人,全素宴也吃得有滋有味。小白菜没有切一大片一大片的,烧得很嫩。苏满砚夹起一片咬住一端边咀嚼边吞咽。

    从萧凛的角度看,只看见圆鼓鼓的右脸蛋,随着吞咽一上一下,像是进食的小仓鼠,他没忍住暗自笑。

    饭后,萧凛寻了司戟来。自司戟带信返回胡国,已一月未曾得见萧凛。这一月间变故迭起,直教单纯的司戟咋舌不已。

    今日他在暗处,早察觉殿下与阿砚关系非比寻常,远胜寻常主仆,二人周遭的氛围,竟似浸了蜜般。司戟未曾经历风月,不知该如何形容这般情状。

    若说直白些,便是他若贸然插在二人中间,定要被殿下毫不留情地斥退;若说婉转些,只觉拂面的风都带着甜意。

    只是他终究是外人,见了这般光景,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他向来对这些儿女情长之事束手无策。

    两人只要一对上眼,眉眼就弯了,脸上都淌着柔情的笑意,半点眼神都不匀给其他人。

    此番情景,令他想到寻常人家的鸳鸯夫妇。可殿下与那阿砚都是男子,一般兄弟也不会这样的啊……

    小小的司戟百思不得其解,他思考得太深,以至于门外床来细微的脚步声他都未曾听觉。

    陈旧木门的吱呀声一想起,他像是一头机敏的孤狼,瞪圆眼睛,右手躲过桌上的长剑,双腿一蹬,就打挺从地上起来了。

    目瞪前方,利剑出鞘,直指来人——

    是萧凛。

    司戟当即将剑掷于地上,惊喜得张大了嘴,俯身跪安:“殿下!司戟幸不辱命,已顺利归来。”

    萧凛忙上前扶起他,眼中笑意明了:“无需行此礼节。”

    司折戟把门严实关上,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了曲邑侯的回信。哪怕是方才剑指萧凛,他的左手都牢牢护住胸口,丝毫不敢出差池。

    曲邑侯乃萧凛祖父,其母妃早已辞世,曲邑侯对这唯一的外孙自是非同寻常地疼爱。奈何当今皇帝昏庸,逼死徐贵妃还不够,连徐氏母族也一并打压,曲邑侯终落得个空头爵位;至于萧凛,从风光无限的皇子沦为质子,其间的心酸委屈,更不必多言。

    萧凛此次命司戟回国,正是为探查二皇兄萧烨与南国的往来。上一场战役败得蹊跷,寻真相的突破口,他头一个便疑心庸阳关将领萧烨与南国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他特意趁自己来南国已久,料想父皇与二皇兄或已渐生懈怠,才与祖父里应外合,寻找真相。

    萧凛急切拆开信纸,曲邑侯在信中言明:萧烨为人谨慎,养了一众死士,这些人完成差事便服毒自尽,是以留下的证据寥寥。所幸他在一处勾栏院寻到萧烨的旧识,那女子颇为聪慧。

    一次萧烨在她房中歇宿,看过的信随手丢进火盆,随后便沉沉睡去。那女子起身寻水,不慎打翻杯子浇灭了火,信纸才未被烧尽。

    她怕因此受责,便悄悄收起信纸,想着日后若遭抛弃,或可借此讨些银钱。

    那信上残存的字迹不多,且多是断章,大略提及粮草、大石、命盘、明主之类。曲邑侯依自己的揣测,便是萧烨与南国朝廷做了交易,双方联手构陷,一方能登帝位,一方能解战事之困。

    至于 “命盘”“天命” 等语,曲艺侯言尚未参透。

    信中还列了自萧凛赴南国后,萧烨那些愈发猖獗的罪行。先前人人皆知萧凛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萧凛年纪已到,陛下却迟迟不发立储诏书。如今这位最有分量的皇子远走,竟让萧烨渐渐掌了政事,朝堂自然被搅得乌烟瘴气。

    每逢有谏官弹劾,来一个,萧烨便斩一个,直到再无人敢言。

    萧凛读着信上密密麻麻的字,气得手都发起抖来,信纸在他手中剧烈颤动,仿佛下一刻便要碎裂。他的心也如被刀割般千疮百孔,恰似信上密集的字迹。

    墨汁写用尽都无法写完萧家父子的罪孽。

    司戟看向萧凛通红的眼眶,步子向前迈了半步,手也伸出一半悬在半空,想安慰。可他笨拙的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化为在肩上拍拍。

    萧凛深吸一口气,将信纸视若珍宝般叠得方方正正,妥善收好。等再抬起头,他已恢复往日的坚韧,又是那位英勇的漠北王。

    “这一趟辛苦了,欢迎回来!”萧凛将方才的悲伤都藏匿,笑眯眯地欢迎他归来的弟兄,“这一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不少,果然还是半大的孩子。”

    他故意打趣。

    司戟这才笑了,见萧凛不再沉于悲绪,也松了口气。

    萧凛带着萧凛回到禅房,多日不见的弟兄们此刻终于团聚,欢呼声不断。大伙儿又坐下来细细谈论了如一个月胡国的变化。、

    司戟忽想起一事,问道:“殿下,您的内力是不是长进了?我虽不如炎昭大哥懂医术,却瞧着您气色好了不少,方才您进门,我竟半点脚步声都未听见,是如何做到的?”

    萧凛把玩着手里的剑穗,眼底带着笑:“是好了不少,方才我故意放轻了步子,轻功是恢复不少。这都多亏了阿砚。”

    “阿砚?想不到此人真有如此大的本事,先前是属下错怪了。那真是太好了,对了,炎昭大哥,你与阿砚的医术谁更精湛。

    哪壶不开提哪壶,炎昭脸黑得像锅底。

    司戟下一句更是语出惊人。

    “殿下我真未曾料想我就去这几日,你们关系就变成这样了。”方才云雀叽叽喳喳地和他科普了两人的感情进化史,单纯的司折戟自然信,他不相信云雀姐姐会骗人。

    萧凛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哪种关系?”

    “龙阳之好啊。”

    屋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声,各自低头假装忙活自己的事。司戟,祝你好运......

    “休要胡言,我与阿砚并非这般关系。” 萧凛赶忙澄清。二人之间虽非全然清白,却也绝非如此,他不能让阿砚平白受这误会。

    何况,阿砚瞧着,更像个女子......

    恰在此时,门外招呼声:“阿砚,殿下就在里头,你进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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