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灯总是亮到很晚。

    陈一站在走廊拐角，透过半开的门缝，看见俞静晨和刘波并肩坐在窗边的画架前。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将两人的轮廓镀上一层暖色的光晕。刘波手里转着炭笔，不知说了什么，俞静晨突然笑起来，肩膀微微颤抖，发梢在光线下泛着浅金色的光泽。

    陈一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掌心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他见过俞静晨很多种笑容——开心的、礼貌的、客套的、逞强的，却很少见到她这样放松的神情。刘波说了句什么，她甚至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动作熟稔得像做过无数次。

    陈一转身离开，脚步声淹没在放学的喧闹里。

    第二天午休，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和刘波......"陈一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经常在画室聊天？"

    俞静晨正在整理素描本，闻言抬起头："嗯，怎么了？"

    "你们......"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很熟？"

    "嗯。"她合上本子，"我们高一就一起画画，有时候会在画室聊会天。"

    陈一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上，那里还沾着画素描时的铅笔灰："你们......谈心？"

    俞静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算是知己吧。"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我们都是一个人长大的，家里没什么人......有时候会觉得，彼此能懂对方在想什么。"

    陈一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喜欢他？"

    俞静晨睁大眼睛，随即笑出声："怎么可能！"她歪着头看他，眼里带着调侃，"没想到陈大学霸也八卦？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喜欢魏佳呢。"

    陈一没说话，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俞静晨收起笑容，指尖轻轻摩挲着素描本的边缘："我和刘波......只是两个没有温度的人，凑在一起取暖而已。"她轻声说，"但取暖的前提是，彼此都知道对方给不了真正的温暖。"

    陈一看着她，第一次发现她的笑容里藏着某种他从未读懂的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突然压低声音："其实烧烤那天......刘波失恋了。"

    陈一微微挑眉。

    "他暗恋了五年的女生拒绝了他，"俞静晨叹了口气，"说喜欢'阳光型'的男生。"

    她突然抬头看向陈一，十分认真地说："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我连向上都没说。"

    陈一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心里突然涌起一丝莫名的爽快。他面上不显，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俞静晨歪着头看他："你......不会说出去吧？"

    "不会。"陈一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柔和了几分，"我保证。"

    这时，午餐的同学们陆续回到教室，教室瞬间热闹了起来。俞静晨打开素描本，随手画了起来。陈一也拿出了题集。

    俞静晨手中的铅笔突然停在素描本上，她转过头，目光落在陈一那张永远平静的侧脸上："你平常都不和别人聊天吗？"

    陈一的笔顿了一下，迟疑了一会说："偶尔和丁力聊一些学习的事。"

    "就这样？"她微微睁大眼睛，"那要是有心事怎么办？"

    "刷题。"

    "刷题？！"俞静晨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前排同学回头张望。她赶紧压低声音，"你是说...用数学题来排解情绪？"

    陈一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阳光："函数题最好，步骤明确，答案唯一。"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解完三道压轴题，基本就想不起原来在烦恼什么了。"

    俞静晨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所以这就是你永远年级第一的秘密？靠情绪驱动学习？"

    "效率很高。"陈一低头继续写题，嘴角却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比找人倾诉快。"

    "那要是遇到连数学题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呢？"她歪着头追问。

    陈一的笔尖突然停住。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那就继续刷，直到能解决为止。"

    俞静晨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眉头微微紧蹙。她的笑意渐渐淡去，铅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陈一，有些事不是靠逻辑和步骤就能..."

    "我知道。"他打断她，声音很轻，"但这是我最擅长的方式。"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俞静晨看着他在草稿纸上写满复杂的公式，每一笔都力透纸背，像是要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死死钉在纸上。

    "下次，"她突然说，"你可以试试找我。"

    陈一抬起头。

    "虽然我不懂数学，"俞静晨晃了晃手里的素描本，"但我很擅长听人说心事。而且——"她眨眨眼，"保证比刷题效果好。"

    窗外的云朵飘过，阳光忽明忽暗地掠过课桌。陈一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