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

    夜深了,侯府深处的回廊空荡荡的,挂在廊下的宫灯早灭了大半,只剩几盏残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罩住脚下半尺青石板。

    西院的窗纸上透着点微光,该是守夜的婆子还没睡熟,咳嗽声隔着几重墙传过来,散在寂静里,倒更显得周遭静得发沉。

    红缨拢住披风,将脸严严实实地遮住,她吸了吸气,低头快步走过。

    孟霖远远瞧见两人凑在墙下交谈的身影,只见其中的那个男子还提着盏灯笼,孟霖心中哂笑,下午睡的时间太久,夜里便没了睡意,出来走走,还有意外收获。

    孟霖将身子藏进廊下立柱的阴影里,静静等待两人离开,这才出来。

    她上前将女子气恼中砸向男子的瓷瓶捡起,快步离开。

    只一会,红缨又回来墙下找那瓷瓶,低头查看了三四遍也没寻见,登时脸色发白,只觉得胃里像是吞进了一块秤砣,直直往下坠,心中翻搅心慌的手都在抖。

    红缨心中焦急万分,但又实在没找到,只能作罢。

    回去向方妈妈复命,只说是给了接头的人。

    孟霖回到澄心院,没有惊扰任何人。

    她拿起最小的香匙,在灯下观察瓶中取出来的东西,闻着没有什么的气味。

    孟霖心中奇怪,便又从盒中取了一根银针,小心插入瓶中,待到取出,孟霖心中一惊,只见半截银针已经变黑。

    她将瓶中的东西全部取出,换了容器盛放,将那瓷瓶藏在花盆的泥下,盯着花盆看了许久。

    孟霖心中思绪万千,满心疑惑,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要下给自己一家人的吗,可她身体并没有其他不适,或者是给于婉用的…

    孟霖只觉得烦扰的思绪,要把她绕晕了,她走到书桌前,拿笔在纸上写画。

    今上如今已经六十有五,仅有两位公主,两位皇子。

    二皇子为先皇后于氏所出,二十五岁被立为太子,此时桓王在军中与祖父、杨老将军等将领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五皇子桓王由贤妃冯氏所出,并有一个同胞妹妹,安宁公主,大姐的及笄礼就是安宁公主做的赞者。

    孟霖的笔在写下安宁公主后停住。

    同年腊月,孟霁去世。

    是因为安宁公主来做了大姐的赞者,桓王又赏了剑,太子急了,才让于婉动手害了霁儿,孟霖有几分恍然。

    可为何之后再没了动作,孟霖疑惑不解。

    又或者他想让于婉找什么东西,只是没有找到,又不好太过显眼,怕人发现,这才沉寂下来,又等了六年。

    孟霖看着纸上内容,一年又一年,横跨这么长的时间,太子实在是耐心又阴毒。

    她将纸放到炭盆上,橙红的火焰瞬间舔上纸边。

    火光在她眼底跳荡,温润的眉眼忽明忽暗,垂落的长睫平添了几分冷艳。

    孟霖重新回到床上,闭眼等待天明。

    琼枝来叫时,孟霖睁开眼,只觉得还没睡几分钟,便醒了,面上满是疲惫。

    琼枝惊讶,“小姐可是失眠了,脸色这样差。”

    夏蝉垂着头,眼角的余光飞快得在扫过屋里的各种装潢角落,见没有多出来的东西才松气。

    孟霖打了个哈欠,才道“我后半夜总听着外面有声响,吵得睡不着。”

    夏蝉面上一僵,端着水盆的手微微发抖。

    孟霖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等到梳洗好,夏蝉端着水离开,琼枝才说“昨天夜里奴婢发现夏蝉的铺上没人,得有半个时辰夏蝉才回来。”

    孟霖只是闭目养神,早就知道夏蝉背主,也没什么奇怪的,只吩咐琼枝,盯紧夏蝉,往后不让她单独做事。

    正用着早膳,孟霖想起什么问道“父亲回来了吗”

    “不曾”,琼枝认真回答“张管家说,侯爷传信儿回来,今年雪大,将许多佃户的房子压塌了,实在不放心,要在庄子上多待几天。”

    孟霖听到这话,也吃不下了,只让琼枝备车,也要去庄子上。

    今日天彻底放晴了,趁着雪还没化开,路上还不泥泞,孟霖坐上马车去了乡下庄子上,正巧与前来找她的杨旌错开。

    杨旌听说孟霖去了庄子上,转身拉住缰绳,只拍拍马颈,眼底盛着未散的笑意,“我们去找她!”

    等到出了城门,杨旌才敢放心上马。

    一声轻喝,马如离弦之箭冲出去。

    少年身形稳如磐石,腰间玉带随动作轻轻晃动,墨发被风掀起,拂过棱角初显的脸颊,带着点少年人独有的张扬。

    杨旌远远看见忠勇侯府的马车,急忙驱马跟上。

    车夫听见声响还觉得慌乱,一看是杨旌放下心来,又将马车速度放慢,向车里的孟霖报告。

    孟霖拉开窗子,就见杨旌笑着凑上来,“我去找你,府上门人说你去了庄子上,我闲的无聊,刚好陪你一起。”

    孟霖无奈道,“我父亲也在庄子上,前段时间下了好几场大雪,压塌了房子,父亲担心,从昨日起就到庄子上了”

    杨旌掀了掀唇角,看向孟霖时,语气里添了几分温软:“这雪连下了几日,闷得人骨头都松了,我刚好散散心,也能给孟叔父搭把手。”

    孟霖闻言,眼尾都弯成了月牙。

    平安到达庄子上,一路走来,不少塌掉的房子。

    孟庆云与管事的和几个佃户正交谈着,宅子的管家边跑边招手,“侯爷侯爷,四小姐和杨家三少爷来了!”

    孟庆云诧异,交待他们继续干自己的活计,转身与管家回宅子。

    看见女儿,孟庆云放下心来,“你怎么过来了,可与你娘说过了”

    “我担心您”孟霖责怪道,“自然与娘说过了,您只传信儿说先不回去了,旁的什么也没说,庄子上损失如何,可有伤亡”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心中难免挂念忧心”

    “是为父考虑不周”

    “连日大雪,庄子上损失不小,倒是没有伤亡,我只想着先给受灾严重的几家安排好,忘了给家里说”,孟庆云声音不自觉放轻,说着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里满是自责。

    孟霖垂眸,抬起手背抵住唇瓣,唇角忍不住弯起个软乎乎的弧度,指缝里漏出点细碎的笑意,“爹还是快派人给娘和姐姐说一声吧”

    “对了,这次杨家三郎杨旌也来了,京城憋闷了些,来透透气”

    “杨老将军的子孙都是极好的,他若想去哪里,你让人跟着些,别出了事”

    孟庆云这样说着,指节轻叩桌面,声音带着几分柔和的期许:“为父不指望你们能在京中周旋出多大的体面,只盼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往后都能顺心如意,平安顺遂便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庭院,声音沉了些:“这京城中的人大多有两副面孔,面上热络,背地里未必真心。往后与人相交,务必擦亮眼睛,不必求广,能有一两个真心待你、说得上话的好友,便已是难得的福气了。”

    “我观那杨小郎就极好。”

    孟霖无奈了,但还是乖巧听话,只回道,“父亲,女儿都明白”

    杨旌停好马,又给马儿添了粮草,这才进屋。

    杨旌稳步上前立于阶下,抬手作揖,语气恭敬又不失沉稳:“晚辈见过侯爷,侯爷近日安否?”抬首时目光平和,既无过分拘谨,也未有半分轻慢,礼数周全得宜。

    孟庆云笑着摆摆手道,“既然来了,就别拘着规矩,好好玩上两日,就当是放松心情,我命人去将军府说一声。”

    “庄子上还有事务未处理清,我就先去了,小四,陪杨小郎好好转转。”

    孟庆云说完,便快步离去,临走前又把管家留下,陪着二人,这才放心。

    杨旌看着孟庆云离开的背影,对孟霖小声道,“侯爷看着与在京中时大不一样。”

    孟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父亲与管事的边走边交谈,怡然自在的模样,缓声解释“父亲他不擅京城里的应酬算计,他种了十几年的地,一直也适应不了京城”

    孟霖停顿片刻叹息,像是在与他讲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如今在庄子上才是他自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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