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梦回风华录
第一章:梦醒·烈焰焚身的现代悲歌
深夜的实验室里,淡淡的尘埃在灯光下起舞,伴随着仪器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声。
窗外,都市的霓虹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室内仅剩下一盏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操作台上那方小小的神秘空间。
沈青瓷屏息凝视,她戴着特制手套的双手稳健如常,没有一丝颤抖。
她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块新清理完毕的青铜残片放置在分析仪的托盘内。
这片残片虽小,却异常引人注目:边缘扭曲焦黑,表面隐约可见复杂的云雷纹饰,而中心则有一个仿佛被高温瞬间熔蚀的破洞。
这是北齐贵族墓群发掘中出土的特殊样本,一场轰动考古学界的发现。据说,出土时,周围的陪葬品都已熔融,唯有这片青铜残存,且带着无法解释的物理创伤。
作为导师的得意门生,沈青瓷对科技考古充满热情,她主动承担了这一分析任务。
残片给她一种奇异的感觉,不只是其独特的损伤状态,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磁场,仿佛每次靠近,都能感受到时空深处的呼唤,听到金戈铁马的回响和无声的叹息。
尤其是这片残片所属的祔葬墓,其铭文残存部分强烈暗示着它与传奇名将——兰陵王高长恭的关联。
高长恭,那位战功赫赫、风华绝代的悲情英雄,最终却因君王的猜忌而遭遇悲惨的命运。沈青瓷研究南北朝历史时,无数次为他的结局感到扼腕叹息。
“高长恭……”她轻声低喃,指尖隔着手套轻轻拂过残片冰冷粗糙的表面。
分析仪的激光探头缓缓移动,发出细微的校准声。
突然,那片千年的青铜残片猛地一震!这是一种能量层面的剧烈波动,而非物理上的震动。中心的破洞突然迸射出一片刺目的幽蓝色光芒,瞬间吞噬了操作台上的所有光线!
嗡鸣声陡然升高,变成尖锐的嘶啸,实验室内的所有仪器屏幕疯狂闪烁,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出,又在瞬间崩溃!
“发生了什么?!”沈青瓷惊恐万状,想要后退,但她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紧紧束缚,动弹不得。
那幽蓝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向她缠绕而来,冰冷而刺骨,同时又带着一种烧灼灵魂的剧痛。
她的视野开始扭曲、崩解。白色的墙壁出现焦黑的裂纹,仿佛被烈火舔舐;精密的仪器失去了金属光泽,变成了摇曳的烛火和古朴的灯台;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不再是尘埃,而是浓烈的血腥、硝烟,以及一种草木灰混合腐败的恶臭。
这一切,仿佛将她带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战场,那个英雄陨落的时代。
在宁静的实验室中,耳边的仪器尖啸已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凄厉而绝望的嘶喊与哭嚎。这些声音不分男女老少,交织在一起,令人心碎。其中,还夹杂着兵刃激烈碰撞的刺耳响声和战马的悲鸣,犹如一场末日的交响曲。
沈青瓷的脑海中,一幅幅混乱而血腥的画面不断闪现:破碎的旌旗在火焰中摇曳,身披古代战甲的士兵在泥泞中奋力拼搏,最终一一倒下。冰冷的铁蹄无情地践踏着残缺不全的尸体……
剧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仿佛每一根骨骼都在被无情地碾压,每一根神经都在被烈火炙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那股幽蓝的光芒无情地抽取、撕扯。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在喉咙中硬生生地被扼住,沈青瓷的身体如同陨石般坠落,陷入无尽的黑暗与混乱的漩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又或是瞬息万变。在一片混沌与剧痛中,她的意识艰难地拼凑着。
首先复苏的是刺骨的寒冷,仿佛她赤身裸体被抛入了冰窖,寒气无孔不入,侵蚀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紧随其后的是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额头和手臂,犹如刚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殴打或碾压。
嗅觉也恢复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混合着霉烂、污秽、血腥以及某种动物粪便的气味,粗鲁地冲入她的鼻腔,让她几乎呕吐。
她颤抖着、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模糊,经过极大的努力,她才勉强将焦点聚集。
眼前的是低矮的、深褐色的木质椽子,上面布满了厚厚的蛛网,灰尘如同黑色的雪花般纷纷落下。
几缕微弱的光线透过墙壁的巨大裂缝和失去窗纸的窗棂,照亮了这片狭小的空间。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冰冷、硬邦邦、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上,身下的“床铺”硌得她生疼。
这是哪里?实验室呢?那些精密的仪器呢?那片青铜残片又在哪里?
强烈的恐慌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她试图坐起身,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眼前一黑,重重地跌回草堆。
粗糙的草秆摩擦着皮肤,带来了更多细密的刺痛。她注意到,自己原本的白大褂和T恤牛仔裤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粗糙、打着补丁、脏得难以辨认原本颜色的粗麻布衣裙。布料硬邦邦地摩擦着皮肤,袖口和裙摆还有被撕扯的痕迹。
脚上的运动鞋不见了,只剩下一双磨破的布鞋,无法抵御地面的寒气。彻骨的寒冷让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她蜷缩起来,抱紧双臂,试图从这冰冷的空气中捕捉到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然而,她发现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青紫的瘀伤和几道已经结痂的划痕。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绑架?恶作剧?还是哪个剧组如此大胆,竟然在现实中重现这样的场景?混乱的思绪如同滚烫的水蒸气,在脑海中翻涌不息。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又一次艰难地打量四周的环境。这是一间荒废已久的破旧小屋,土墙已经坍塌了一半,屋顶漏洞百出,透过缝隙洒下的斑驳光影与冷风交织,显得格外凄凉。
屋内除了一堆干草和一些角落里不知名的废弃物,别无他物。与此同时,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人声嘈杂,脚步声杂乱无章。其中夹杂着几声呜咽和短促尖锐的喝斥,那是一种她既觉得熟悉又感到陌生的语言。
这种语言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它的音调中似乎保留了古汉语的某些特征;而陌生,则是因为她几乎无法理解其含义,只能隐约捕捉到一些透露着惊恐和绝望情绪的只言片语。
“……快跑……”
“……胡兵来了!”
“……天杀的……”
“……孩子,我的孩子……”
一股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毒蛇一样,缓缓攀上她的脊椎。
她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攀爬到那半倒塌的土墙边,小心翼翼地向外窥视。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明白了一切,仿佛从天堂坠入了地狱。那里并非她所想象的影视基地,而是一片充满了绝望与恐惧的、真实的古代村落。
那些低矮的土坯房大多已经残破不堪,许多甚至已经被点燃,熊熊的火焰伴随着滚滚黑烟直冲云霄,将天空染得更加阴沉。
泥泞的土路上散落着各种杂物:破碎的瓦罐、翻倒的推车、撕裂的布料,还有那些暗红色的、尚未干涸的血迹。
惊慌失措的人们身着古朴甚至原始的古代服饰,这些服饰只能在历史书籍或博物馆中一见。
他们面黄肌瘦,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不分男女老幼,拖家带口,哭喊着盲目地奔逃。
而制造这场灾难的,是另一群截然不同的人。他们骑着矮壮的战马,身披皮甲或札甲,手持弯刀长矛。
这些兵士的面容狰狞,残忍的笑容挂在他们的脸上,如同饿狼捕猎羔羊一般追逐着逃散的人群。
他们的刀锋冷酷无情地挥舞着,带起一蓬蓬温热的血花;长矛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那些脆弱的身躯,将惨叫声钉在了泥地上。
哭喊声、求饶声、狂笑声、兵刃入肉的闷响、马蹄践踏大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让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乐。
一位抱着婴儿的妇女被马蹄踢倒,孩子从她怀中飞出,哭声戛然而止;一位试图反抗的老人被一刀削去了半个肩膀,倒在地上抽搐不止;几个兵士踹开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从里面拖出一个少女,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沈青瓷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瞳孔因极度的惊骇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但又被她强行咽下。
此刻,她的口中只剩下胆汁的苦涩。
这绝非戏剧演绎,眼前没有摄像机,亦无导演执导。每一滴飞溅的鲜血都是真实的,每一个倒下的生命都是血肉之躯,每一场杀戮都是残酷无情,触目惊心。
在她眼前,二十一世纪和平的假象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被无情地摔得粉碎,露出了历史教科书背后那残酷、血腥的真相。
“穿越?”这个只在小说和影视剧中出现的词汇,如同晴天霹雳,猛地击中了她的脑海。
是的,那神秘的青铜残片,那幽蓝的光芒,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以及脑海中不断闪现的战场幻象……这一切都在告诉她,她确实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古代时空,更糟糕的是,她直接落入了正在发生的战乱与屠杀之中。
荒谬与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让她无法呼吸。她的身体冷得如同冰块,颤抖得就像秋风中摇曳的落叶。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混乱的思绪,她立刻躲到冰冷粗糙的土墙后,心跳如鼓,仿佛随时都会从胸腔中跳出。
她努力呼吸,试图平复自己几近崩溃的神经,心中急速思考着任何可能的逃生之策。
突然,一阵充满暴虐意味的呼喝声和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朝着她藏身的破屋而来。“搜!那边还有个破房子!看看有没有躲着的两脚羊和粮食!”虽然语言不通,但那凶狠的语气和逼近的动静,足以让沈青瓷明白他们的意图。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外面!
沈青瓷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全身的肌肉紧绷到了极限,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绝望如冰冷的淤泥,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她吞噬。
她下意识地往干草堆深处缩去,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一截折断的、锈迹斑斑的箭镞,边缘还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
就在此时,破屋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猛地踹开,冷风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灌入屋内。一个高大魁梧、穿着脏污皮甲、满脸横肉带着刀疤的士兵,提着仍在滴血的弯刀,一步跨入屋内。
他的目光凶戾如狼,瞬间就扫过了空荡的屋子,然后,定格在了角落里缩成一团、面色惨白、身体僵直的沈青瓷身上。
四目相对,士兵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残忍而满意的笑容,露出黄黑色的牙齿。
沈青瓷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她最后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柄滴血的弯刀和士兵伸向她的、沾满泥污和血渍的粗糙大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