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地狱归来,唇封羞辱
冰冷,刺骨的冰冷,混杂着浓烈的血腥气,灌满了沈璃的口鼻。
她像一具破败的玩偶,被粗暴地按在肮脏潮湿的天牢泥地上。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前方高台上,刽子手手中雪亮的鬼头刀,在昏暗天光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光。
“爹——!娘——!”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旁边传来,是她的兄长、嫂嫂、还有未成年的侄儿侄女们!他们被凶神恶煞的狱卒粗暴地拖拽着,推向那闪着寒光的断头台!
“时辰到!行刑——!” 监斩官冷酷的声音如同丧钟。
“不——!!!” 沈璃目眦欲裂,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绝望嘶吼,拼命挣扎,指甲在粗粝的地面抠出血痕,却撼动不了身上沉重的枷锁分毫。
噗嗤!噗嗤!噗嗤!
刀光无情落下!滚烫的鲜血如同最残酷的泼墨画,瞬间染红了她的整个世界!一颗颗熟悉的、曾对她慈爱微笑的头颅,带着最后的惊恐与不甘,滚落在泥泞中。父亲花白的头颅,就停在她咫尺之遥,那双曾充满威严与慈爱的眼睛,此刻空洞地圆睁着,死死“盯”着她!
“啊——!!!” 灵魂被彻底撕裂的痛苦让她浑身痉挛。
高台上,一身绯红官袍、人模狗样的陆子谦,正用一方雪白丝帕,掩着口鼻,虚伪地叹息:“唉,沈家……可惜了……” 而他身边,那个她曾视若亲妹的“好闺蜜”苏灵儿,依偎在陆子谦身侧,漂亮的杏眼里,却清晰地闪烁着毒蛇般的快意和阴谋得逞的得意光芒!
悔恨!如同亿万根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沈璃的心脏!比死亡更痛的,是清醒的绝望!她想起了那个男人……那个被她亲手推开、践踏、羞辱,最后却在她全家覆灭时,冲破重重阻碍,赤红着双眼,带着一身血污与绝望,嘶吼着向她冲来的身影——萧珩!
“萧珩……对不起……” 血泪从她眼角滑落,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
重生!危机降临!
“嗬——!”
沈璃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如同溺水之人骤然浮出水面,心脏狂跳得几乎炸裂!眼前刺目的金光让她瞬间闭眼又猛地睁开。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蟠龙金柱盘踞,琉璃宫灯流彩,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酒香与名贵脂粉的甜腻,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
奢华!熟悉到令人窒息的奢华!
她僵硬地低头,看到自己一双保养得宜、涂着鲜红蔻丹的纤纤玉手,正端着一盏赤金打造的九龙杯。杯中,琥珀色的琼浆玉液微微晃荡,映出她此刻毫无血色、惊魂未定的脸——年轻,娇艳,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愚蠢。
噩梦现场!
这里是……东宫为皇长孙萧珩接风洗尘的宫宴!
前世,就在这场宴会上,她沈璃,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被猪油蒙了心,被蛊虫惑了智,做出了让她悔恨三世、将整个沈家拖入地狱深渊的蠢事!
记忆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内里华美的云锦宫装,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抬起头,视线穿过觥筹交错的人影,精准地钉在了主位之下——
是他!
萧珩!
一身玄色云纹织金蟒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如孤峰寒松。他端坐于席间,面容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削,薄唇紧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然而,那张足以令世间女子疯狂的脸上,此刻却覆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那双深邃如寒潭的凤眸,正冷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与浓烈的防备,穿透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带着居高临下的审判,将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前世,就是现在!下一刻,她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中这杯滚烫的酒液,狠狠泼在他这张尊贵无匹的脸上!然后,用尽最刻薄恶毒的语言,哭喊着要退掉这桩人人艳羡的婚约,口口声声宣称自己倾慕的是那个温润如玉、实则包藏祸心的“清流才子”陆子谦!让这位未来的至尊,沦为整个上京最大的笑柄!
那场闹剧,是她沈家满门抄斩、血流成河的序曲!
悔恨灭顶!行动!
刑场父母滚落的头颅,亲人绝望的哭喊,陆子谦虚伪的叹息,苏灵儿毒蛇般的眼神,还有……萧珩最后那双赤红绝望、仿佛要将她焚烧殆尽的眸子……无数画面在她脑中疯狂闪现、炸裂!
“不……不能……” 沈璃的牙齿在打颤,巨大的悔恨如同灭顶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吞噬!灵魂都在哀嚎颤抖!
“萧珩,我……” 她试图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和绝望的哀求。
然而,对面的萧珩,似乎已经对她这拙劣的开场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他那紧抿的薄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残忍的嘲弄,微微启开了一道缝隙——
沈璃的心脏骤然停跳!
她知道!她知道他要说什么!那必然是比前世更加冰冷、更加恶毒、足以将她和她身后的沈家彻底打入深渊的羞辱!他甚至可能当场就宣布废了这桩御赐婚约!
不!绝不!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拉长。刑场的血光与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她眼中重叠、扭曲!
电光石火!
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濒临崩溃的神经!在萧珩那致命的话语即将破唇而出的前万分之一秒,在满场或好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聚焦下——
沈璃动了!
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撞开身前碍事的紫檀矮几!手中那杯价值千金的赤金九龙杯脱手飞出,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泼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
她不管不顾,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蹬脚下的金砖,整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朝着那个散发着无尽寒意的源头扑去!
在萧珩骤然收缩、写满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瞳孔倒影中,在所有宾客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沈璃踮起脚尖,不顾一切地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将自己冰冷、颤抖却温软的唇瓣,狠狠地、不留一丝余地地堵在了他那即将吐出冰刃的薄唇之上!
“唔……”
世界,安静了。
丝竹之声戛然而止。
觥筹交错凝固在半空。
满堂宾客,皇亲贵胄,甚至上首的帝后,全都如同被施了石化咒,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唇瓣相贴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与冰冷的战栗感交织着炸开!萧珩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磐石,那万年寒冰般的俊美面容上,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了缝隙,露出了名为“极致的震惊”和“荒谬的难以置信”的情绪。
沈璃紧紧闭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感官冲击中,她的意识深处猛地传来一阵尖锐到灵魂的刺痛!
嗡——!
一条狰狞扭曲、散发着阴冷邪恶气息的黑色蛊虫虚影,在她心口的位置骤然显现,一闪而逝!冰冷粘腻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
“啊——!!!”
一声尖利刺耳、饱含着滔天愤怒与嫉恨的尖叫,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刺破了这诡异的死寂:
“沈璃!你放肆!你竟敢当众轻薄皇长孙殿下!还不快放开殿下!你这不知廉耻的贱人!”
是苏灵儿!她那“好闺蜜”!声音里的毒汁几乎要溢出来!
沈璃倏地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恐惧泪珠,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萧珩近在咫尺、此刻正翻涌着惊涛骇浪与深不见底寒意的凤眸之中。
一股灭顶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