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隋国灭陈，南北一统，造此舰得以定鼎长江……”
宝津楼飞花宴上，看着穿着紫衣官服侃侃而谈的赵二，少东家觉得，这才是她认识的府尹大人，官威十足。雪夜那天的那个白衣少年，怎么会是他嘛。
说来也是巧，因为帮朋友忙来的御苑，却被容鸢将军以府尹大人的名义拉来参加这个宴会。
虽然觉得这个邀请来得莫名其妙，少东家还是去了，顺便帮那位府尹大人跑腿给使臣送了请柬。
少东家说服自己，这是看在赵大哥的面子上。
话说这位府尹大人，少东家觉得，和他好像不怎么熟吧，之前还拿剑威胁过他来着，也就一起吃过一次肉，怎么就这么差遣她送请柬了。再看这宴会上的人物，非富即贵，自己一个江湖人，以什么身份坐在席上呢？
管他去呢。少东家才不想这许多。宴会上的酒挺不错，少东家喝了一杯又一杯，顺便听两句府尹大人的高谈阔论。虽然不甚了解，但也听得出来，这宴会上谈的是国家大事，府尹大人心情不错，对大宋金明池的五牙大舰尤为自豪。但越往下听，少东家越觉得不安，这种规格的宴会让她个江湖草莽参加，该不会……
唉，来都来了。想那么多作甚？
少东家又饮了一杯酒，吃了几口菜。嗯，菜也好吃。
酒过三巡，宴会即散，参会者看起来各个心事重重。
少东家酒足饭饱，正打算就此离席，一眼瞥见正在与容鸢谈话的赵二，鬼使神差地就往他们那里走过去了，就听到赵二和容鸢道：“眼下军饷才是最重要的！再不发兵，一旦荆湖平定，哪里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这家伙，是真急着打仗收复天下啊。下雪那天，少东家虽然专心吃肉，但也听得出来，赵大哥他三人谈的是平定天下的大事，并且商定了先南后北的策略，也就是先南征，再北伐。
没想到这么赵二的行动这么快，少东家心想：“府尹大人有些心急啊。”
这时，赵二也发现少东家走了过来，两眼瞬间一亮。
少东家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只听赵二笑道：“今日少侠在此，岂非天助我也！”
少东家心道：“我和你很熟吗？能助你什么？不是，你凭什么这么自信我就愿意助你？”
但她听到自己开了口，说的却是：“说吧，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没想到，赵二竟然让她趁金明池守卫薄弱，蜀国使臣前去取五牙大舰图纸时，在他上船之前截取他身上的符节，抢先登船，取走图纸。这样图纸失窃，就不算他宋国失约，还可以责问对方遗失符节之罪。
少东家知道赵二脸皮厚，没想到厚颜无耻到这等地步，当即不客气道：“监守自盗，贼喊捉贼，你可真好意思！”
赵二哈哈大笑，不以为意道：“岂不闻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诸侯之门，自然仁义存焉！只要速速南北一统，岂不比什么都仁义？”
他这一说，少东家想起熔炉之上赵二那句“欲行大仁，则舍小义。”呵呵，府尹大人果然还是那个府尹大人，一点没变。
本来经过那个雪夜，少东家对赵二还是有点改观的，但现在……哼，不仁不义的事她可不做。
然而，不同意交出符节的容鸢将军也劝说少东家。因为复原五牙大舰，已倾尽国力，大宋军民早就不堪重负。若是让蜀国得了大舰图纸，不仅劳民伤财，更重要的是，长江战局将僵持不下，实非苍生之福。
少东家被说动了，道：“既然如此，我就走一趟，将图纸取来便是。”
这趟浑水可一点也不好淌，尤其当少东家潜伏在水道听到地面上赵二装模作样高谈阔论时，真的很想冲上去给他来个几拳。
今后也许可以，但今晚不行。少东家心里暗暗记下这笔账。
登船之前很顺利，一切按赵二的计划进行。只是，上了船之后，少东家发现，不知是何缘故，容鸢将军竟打算炸毁这艘她亲自监工打造出来的大舰。
怎么会这样？
少东家拼尽全力，也无法制止容鸢炸船，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爆炸过后，容鸢和五牙战舰一同沉没水中。
少东家想不明白，五牙大舰怎么说也是容鸢的心血，她为何执意将它毁去，并且在船上囚禁她的养父。
罢了，罢了。他们这些当官的心思，不是她一个江湖人能理解的。还是去找赵二复命吧。
想起赵二雪夜的长谈阔论，飞花宴上的意气风发，再看水中到处漂浮的大舰残骸，少东家有些不敢去见赵二。不知怎的，她怕看到赵二失望的眼神，可身上的符节和图纸总是要交还给他的。
趁天还没亮，少东家去了趟开封府。
开封府戒卫森严，但对少东家而言，那些守卫的士兵只能算说摆设。比较麻烦的是，开封府有点大，赵二的房间在哪呢？
好在真进了开封府，也不难找，少东家往守卫多的地方走，就看到一间被蜡烛照得亮堂堂的房间，房间某扇窗前的某人，头顶官帽的两根长翅实在太好认了。
少东家潜进房间时，赵二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也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屋外只看见他的身影轮廓，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不用看也知道，一定很难看。
少东家很想安慰赵二几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要是赵大哥的话，那就好办多了。
思忖了许久，少东家还是决定不打扰赵二，她将符节和图纸放在书桌上，转身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