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里,赵二好不容易选到合意的礼物,这礼物却迟迟送不出去。因为他又找不着少东家了。
少东家就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赵二喜欢看年轻少侠来去自由的样子。赵二从小也有侠客梦,也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如今长大成人,他也常化名晋中原,出来走江湖。
但赵二又不愿意少东家太过自由。他讨厌这种不在掌控中的感觉。
怎样才能既自由,又能掌控呢?
只有风筝!哪怕风筝飞得更高更远,只要放风筝的人紧紧握住放风筝的线,无论多高多远,风筝最终都会在身边降落。
所以,赵二为少侠选的礼物是风筝。
赵二当然知道,送礼要送到对方心坎里。
但他也明白,他能给的,少侠没有兴趣。少侠想要的,他赵二也给不了。
既然礼物不能合对方心意,那就送合自己意的。
起初,赵二也没想到风筝,只是他的一个女暗卫提了句,少侠那天来开封府时,抬头看了好一会儿的天。那天的天气好得很,天上有什么?除了蓝天白云,就是飞来飞去的风筝了。
赵二到风筝店本只是随便看看。开封城里的风筝铺子随处皆是,款式也大同小异,但羽衣楼风筝店的老板很会说话,一开口就说中赵二心事。
“公子,买个风筝送心上人吧。”
“哦,有什么说法吗?”赵二故作矜持问道。
老板还没有回答,赵二就听到店里有客人道:“千里姻缘一线牵。从此以后,你就一直牵着我好不好?”
看着老板笑眯眯的眼神,赵二于是表示,是替朋友走的这一趟,也是他的这个朋友想选个礼物送人。
老板笑道:“公子的朋友想必和公子一样,英俊潇洒,气度不凡。”
赵二没有否认。
老板继续道:“公子的朋友送礼的对象可是位女子?”
赵二点头道:“是女子,一位很特别的女子。”
老板道:“那位女子可是不常在公子朋友身边?”
“嗯。”赵二承认道。他也希望能常见到少侠,最好是召之即来。但少侠是江湖中人,来去自由,偏偏是他无法抓握的那一类人。
“那就送这款春风归。”老板指着一个青绿色的风筝推荐道。
那风筝看起来平平常常,开封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这名字起得,很合赵二心意。
他喜欢。
“对公子的朋友来说,那女子就像这风筝,飞得又高又远。但没有关系,风筝是有线的。只要公子手里还握着风筝的线,那女子自会回到公子身旁。”
老板的话,简直字字说到赵二心坎上,赵二很高兴,在老板推荐下,特别订制了这款名叫“春风归”的痩沙燕风筝。据说,这款风筝的线最不容易断。
而且,开封城里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到这款风筝。只要少侠在城里逛,看到风筝,不就能够一下想起送风筝的人了吗?
赵二对自己送的礼物满意极了。
只是,礼物是准备好了,少东家却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又找不着人了。赵二的脸色就跟这两日接连不断的雨一样,阴郁得很。
这一日,赵二正拿着风筝感慨“天街碧色又微雨,飞鸢线断翼结尘”,听到有人来报,在开封南郊的一处山洞里,发现了少侠的行踪。赵二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说少侠的情况不是很好,人发着高烧,昏迷不醒,赵二当时就急了。
赵二的人一发现少东家,就用马车载了少侠到开封府汇报了。当赵二掀开车帘,看到昏迷中的少侠时,瞬间有些呆住了,心里好像被什么刺中一样疼痛。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将少侠抱出马车。
赵二这一举动,开封府所有人无一不震惊。赵二也不在乎,抱着人大踏步往客房走去。他记忆中的少侠,武功高强,英姿飒爽。今天他抱着汤烧火热的少侠,才发现这个年轻的女孩,其实也很瘦弱,她也是个小女子,需要有人疼她,保护她。
赵二抱着少侠到房间的时候,大夫们也小跑着赶到了。看到赵二亲自抱着个江湖女子过来,大夫们都呆住了。
赵二不满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看病!”
他小心将少侠放上床。大夫们轮番把脉时,赵二又忙着安排府中侍女为少侠擦洗换衣。
当得知少侠身上没有外伤,但是风寒很严重时,赵二心里忍不住怪少侠不懂事,连自己身体都不会照顾,这天气还跑去淋什么雨。他叫来找到少侠的人,仔细打听他发现少侠的经过,意识到少侠一定经历过什么,比如手腕上的红线,在此之前,赵二就未曾见过。
他又叫来宁千秋,这个和少侠曾经聊得来的暗卫,询问少侠手上的红线。宁千秋表示,她与少侠也只见过两三次面,谈得并不深入,更不晓得红线的由来。但她清楚记得,上一次和少东家见面时,少侠的手上没有红线。
回到客房,侍女们已将少东家收拾妥当。见少侠还在昏睡,赵二转身正准备回书房看公文,就听到少侠喃喃道:“江叔……”
赵二停住了脚步。他知道少东家口中的江叔是谁。他哥哥交友满天下,除了义社十兄弟,他在江湖上有几百个兄弟,这个姓江的就是其中之一。他是少侠的养父。少侠那一身功夫,就从他这里学的。但根据哥哥的说法,少侠的武功和他姓江的兄弟比起来,还差的很远很远。
“寒姨……”昏睡中的少侠又小声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这人赵二也知道。寒娘子和离人泪,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相传这寒娘子,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洛神。她也是少东家的养母。
少侠出来走江湖,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找这两人。这两人都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找到他们,难比登天。
这些赵二早就知晓。但少侠接下来叫出的红线,赵二就不知何许人了。
赵二留在了客房,听着少侠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江叔、寒姨、红线,甚至连刀哥都叫了几次,却一次也没喊过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由想起樊楼初见当晚的那个梦。在梦里,少东家甜甜地唤自己“阿义”。
他看着少东家那张俏丽苍白的脸,不满道:“都梦了这么多人了,你怎么不梦一梦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