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越?
朱梦萝被这两个字给弄蒙了。
一时没明白白皓霖话里的意思,转头狐疑地望向他,却见他笑吟吟地盯着她瞧。
“想想也是,就你们朱府上下各色人等无视礼法的样子,才惯得你个丫头片子敢对本世子如此颐指气使,目中无人。”
这话,没有怪罪的意思,反倒有点骄纵的味道。
却真真将朱梦萝给敲醒了,她心中一凛,想起镇日来自个儿失态窘事,赶忙低下头,慌不迭地解释:“世子爷,梦萝不敢。梦萝只是,只是……”
梦萝向来嘴笨,人又直,每每遇到稍微复杂又尴尬一点的时刻,她的脑子能立刻打结成麻花。
于是,嘴里嘟啷了老半天“只是”,愣是憋不出任何恰当的说辞。
她心里在想,还要怎么解释呢?更何况自己跟面前这个人的关系,现在真的剪不断理还乱。
盯着梦萝嫣红的耳垂,白皓霖突然亦步亦趋地靠近。
梦萝盯着白皓霖缓缓移动的脚尖,手足无措地步步后退,她向来不懂如何应付这种场面。
片刻间,感觉白皓霖抬手轻轻将她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又压着嗓子问道。
“只是什么啊?”
那声音透着一股揶揄的宠溺,像轻轻敲打在心头的诱惑,渗着丝丝缕缕的甜。
够了,这个世子爷到底想干什么?莫不是还当我是男子,故意耍着完?
“只是情急之下一时失态了,还望世子海涵。”梦萝屏住心神,煞有介事地,郑重庄严地朝白皓霖作了个揖。
这个揖,将萦绕两人间的古怪气氛冲刷得荡然无存。
“还有,世子爷,梦萝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并非男子。爷调戏男宠那些个招数再如何用在梦萝身上,都无法变成男子,让世子爷失望了。”朱梦萝小心翼翼又道。
白皓霖当场黑透了一张脸,一旁,连符谦都在偷偷憋笑了,看来他家世子爷是被嫌弃了。
符谦其实满佩服朱梦萝的勇气和魄力的。能在世子爷兴头上出言不逊的男子并不多,女子更是没有。
符谦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白目硬杠的。
偏偏世子爷还就只看上这么个白目的,管他男的女的,反正皆大欢喜嘛,说不定他家爷移了情,这断袖之癖还给治好了呢。
“符谦,使用化尸粉和摄魂香的帮派是挺多的,但是可能跟官府往来密切,甚至有多方牵扯的就少了,暂时沿着这个线索去追查吧。记住,想个办法让朱福禄开口,同时继续严防死守,防止对方下毒手,我们手头只剩下这张牌了。”
“福禄到现在还是没招吗?”听到白皓霖提到福禄的名字,想起朱常福嘱托的梦萝急切问道,她也在斟酌着如何开口要白皓霖放人。
“这奴才一身硬骨头,牢里任何严酷刑法都撬不开他的嘴。人也相当聪明,知道什么都不说,自己才有可能活命。”白皓霖漫不经心地回,这个奴才已经将他的耐心都耗光了。
想活命,靠着他的暗哨苟延残喘,可为人奸诈还处处对他设防。人才倒是个人才,可惜只是个低贱的奴才,还心术不正。
想来绍兴这趟没白来,让他遇上朱记绸缎这么个奇葩。感觉这个朱府出来的都一个样,胆大包天,目无尊卑,所以朱福禄那个奴才竟然连他都胆敢算计。
只是,算计到他头上?怎么可能?
“什么意思?福禄只能呆在牢里?出来只有死路一条吗?”不死心的梦萝继续追问:“世子殿下,也许福伯可以帮忙劝劝福禄的,只要让福禄全身而退,福伯做什么都愿意的。”
做什么都愿意?白皓霖哑然失笑,看来自己还是高看她了,只是被父母和兄长宠坏的,不识人间凶险的丫头,身上没有普通女子的娇态,也识得几个字,看过一些闲书,也没什么稀奇的。
“朱姑娘,你太天真了,如果想朱福禄全身而退,拿朱常福一条命来换都不一定能成。”见不得朱梦萝心急火燎的样子,一旁的白皓霖又事不关己,冷心冷肠的模样,符谦好心解释道。
“要救福禄,福伯要拿命换?什么意思?”梦萝被符谦的话震得说不出话来,六神无主的她像遇到救命稻草一样,急急抓着符谦的手腕道:“哦,不好意思,敢问这位大哥贵姓?”
“免贵姓符,朱姑娘不用这么客气的,我是一直跟在世子爷身边的保镖符谦,你叫我符谦就行。”
“符谦,刚交代你的事,还不快去做,还在那磨蹭什么?”盯着梦萝抓着符谦的手,白皓霖那张脸更黑了。
吓得符谦赶紧摆脱梦萝的纠缠,翻身上马后,风驰电掣地离开了。
“符大哥,你别着急走啊。你还没解释清楚为何救福禄,要用福伯的命来换呢。”
对着符谦离开的方向,朱梦萝焦急地扯开嗓子喊,可她的话都没说完,那疾驰千里的骏马,连同马上的符谦一起,已经消失得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待梦萝回转身,才发现连白皓霖都已经翻身上马了。她回望四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境况:“没有多余的马,荒郊野外的,那我现下是要如何回去呢?”
“上来。”
白皓霖面无表情地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微微侧头示意,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什么,两人座同一匹马吗?跟这个一度对男装的“她”想入非非的死断袖?梦萝其实不确定,白皓霖对暴露身份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况且,如若今后他跟绝色男宠厮混,朱梦萝,你受得了吗?
所以,只是一场契约而已,不要上心,自己才有活路。
“小脑瓜子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倒是快上马啊。”自马上将梦萝皱眉咬唇各种挣扎的小表情全部看进眼里,白皓霖哑然失笑。
她真的丝毫不会掩饰自己。
就像当日在沈公祠堂,全程光明正大的盯着他瞧。
不知怎地,自打那天以后,他莫名不喜欢她皱眉咬唇的动作,然后鬼使神差地,他伸出去的那只手竟然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唇瓣。
他被自己的动作吓得缩回了手。
又失态了,已经是第二次了,在风月场所厮混惯了的自己,怎么还会如此不自持。
哎,估计是被这不守礼法的朱梦萝给带坏了。
而马下,当白皓霖的手还停留在梦萝的唇瓣上的时候,梦萝整个人都绷紧了,一动都不敢动。尤其他的指尖划过的地方,像是有阵阵的火花噼里啪啦的带电划过。
梦萝赶紧低下头,因为自己的脸再度红成一片可疑的绯色,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
马上那个人,一只手抓着她的后背,另一手扶着她的侧腰,用力往上一提,她竟然被人拎小鸡一样拎上了马。
惊魂未定下,她已坐在白皓霖前面。
身后,他的呼吸缓慢而悠长地抚过自己耳畔,针尖似地一寸寸地扎,硌得人生疼。
不仅仅是耳朵,整个人都如芒在背,让梦萝不得不僵直了身子,尽量想离他远一点,可却被他生硬地半揽在怀里。
他一只手扯着缰绳,一只手环上了她的腰:“你不要随便乱动,这是匹宝马,只认我一人,同意让你也上来,我可是安抚了它好一阵子了。”
白皓霖的话让梦萝的背挺得更僵更直了,却听身后的他笑着又说,没那么严重,放轻松。
他朗声笑得很开心,然后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还有,得罪了,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