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西兴都传遍了,朱家老姑娘高攀上了当世显赫的荣国公世子爷,尽管其中夹杂着,朱家大小姐其实是以同妻的身份被迫去抵债的流言蜚语,但是朱家门槛还是被络绎不绝的送礼者踏平了。
整个朱府像被愁云惨雾笼罩了一般,只有朱家长嫂一反常态,反倒对梦萝嘘寒问暖,事事殷勤起来。
还有管家朱常福,三番五次凑到梦萝跟前来,却东拉西扯一堆有的没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愁云惨雾地懊恼离开。
如此几次,梦萝终于被福伯气笑了。
“福伯,是不是要我找白皓霖说情?放朱福禄出来?”梦萝试探地问。
“小姐,按理说,此番境况下老奴着实不该打搅您的,可是,老奴就福禄这个不肖子,那官衙是什么地方,总不能看着他平白丢了一条命。老奴也知道您的难处,可是这个中缘由,真的,哎,一言难尽啊。”
朱常福老泪纵横。这些天,为了朱福禄这个混蛋孩子,他真的跪拜了一圈了,二少爷,老祖宗,他为朱府当牛做马的三十几年积攒的情分,几乎快被耗光了。
可还是救不了朱福禄。
人是被世子爷抓走的,朱梦轩已经用尽关系斡旋,可还是一筹莫展。
而今,小姐要跟世子爷成亲了。这层特殊的关系也许会为福禄离开牢狱这事换来一线生机,可问题是,小姐是嫁过去当同妻的,本就嫁得极度委屈,怎能拿这种事情烦她呢?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朱常福很纠结。
“没事,我今天正好有事去找白皓霖,顺道帮你打听一下。”朱梦萝心不在焉地吃着葡萄,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另一件事。
白皓霖当众吻了她。
诚然这个断袖世子爷估计是想给她点颜色瞧瞧,故意在大庭广众下吻她,可是第一次被登徒子轻薄,原来会脸红心跳至此。
可是那个吻无时不刻在脑海里回放,就像梦魇一般挥之不去,一想起来就心跳如鼓。
她跟白皓霖之间的牵扯越来越深,她不能任由事情无节制地发展下去。
所以,她打算去找白皓霖谈一谈。
她记得白皓霖上次提过订立契约的事。
也许在这方面他们应该达成一致,为他们莫名其妙的关系订立一份契约,理清双方关系的边界。
见小姐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朱常福大喜过望,操心一辈子的老奴又谨慎道:“小姐,您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这样直接过去世子爷那边恐怕不妥,惹人非议,要不等世子爷来找您时再提吧,福禄那臭小子就让他多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朱梦萝听了,只觉得这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相当好玩,笑着摇摇头道:“福伯,福禄的事只是捎带,我找白皓霖有其他更重要的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哪门子清誉?”
朱梦萝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去找白皓霖谈判,竟然还能找出事端来,所以说,白皓霖这厮,就是个祸害。
自从遇到他以后,自己就没遇上过好事。
为了她的清誉着想,福伯给她雇了一顶轿子,并将她硬塞进轿子里。可是轿子并没有抬进西兴驿馆,而是直接去了郊外。
然后,她就被一伙黑衣蒙面人捆住手脚并堵住嘴巴,五花大绑地丢在轿子里,不闻不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了白皓霖的声音。他说:“说你们这些人,抓谁不好,抓本世子未过门的媳妇,即便是拿来堵世人嘴巴的同妻,那也是我的人,敢动我的人,找死。”
朱梦萝只能在轿子里直翻白眼,白皓霖这一翻话能对拿她当人质要挟的黑衣人起到什么作用呢?还不忘讥讽她几句,估计嫌她死得不够快。
话说,这白皓霖对心里的“白月光”是有多求而不得?对她其实是女儿身这事是有多痛恨?
可怜她只能是个女的,满足不了他病态的需求。
待白皓霖说完这话,外面竟然什么声音都没有,安净得十分诡异,朱梦萝不得不在轿子里发散性思维,会不会根本没有什么刺客,就是白皓霖自导自演想整她?
正胡思乱想着,轿子外突然传来一阵阵短兵相接的声音,双方缠斗得很厉害,梦萝辨不清哪方占上风,只能干着急。
战况正酣之际有人掀起了轿帘,那人独特的气息压迫而来,萦绕她周身。
“吓到没有,有没有受伤?”他探身进来,双目炯炯看向她,鼻尖抵近她的脸,呼吸密麻麻全喷在她脸上。
狭小的轿子里突然就燥热起来。
梦萝不争气地绯红了一张脸,心慌意乱地下意识推他,推得白皓霖一个趔趔趄趄,险些站不稳。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娇蛮。”白皓霖没好气地说:“白费我千辛万苦跑来救你,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恩人的?”
“恩人?我是因为谁才被这伙黑衣人绑架到郊外的,还不是因为你这祸水?”
要说救命,朱梦萝是极其不服气的。要说招惹,怎么可能是她这个平头百姓招惹来的刺客?
朱梦萝愤愤不平,转头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黑衣人的尸体,着实将她吓了一大跳。
“世子爷,地上躺的这些,难不成都是您一个人干掉的?”
朱梦萝惊叫道,她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白皓霖,再三确认他身后并没有随扈,心想,难道他单枪匹马,心急火燎赶来救她的?
白皓霖翻了一个白眼,怎么可能,我的命比你矜贵多了,想什么呢?
“爷,捉住的活口服毒自尽,其他的死的死,跑的跑,一无所获。”追不上刺客折返的符谦一脸为难地看了看梦萝:“爷,今儿个朱姑娘想必也受惊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紧回驿馆吧。”
“不急,符谦,这些刺客的尸体呢,有没有可以继续追查的线索?”白皓霖沉吟着,俯身去查探刺客的尸体。
“爷,小心。”符谦惊叫道:“那些被迫自尽的刺客吞下的毒物毒性很强,能瞬间渗透五脏六腑直达表皮,卑职方才眼睁睁看着他们瞬间化成血水,如今更不确定剩下的刺客尸体上会不会也藏了毒,世子爷还是不要碰触为好。”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刺客身上中的毒应该是化尸粉,只有这种毒物可以这么快毁尸灭迹。”朱梦萝突然插话到,她蹲下身就近闻了闻尸体的味道:“这位大哥说得没错,这些刺客身上都涂抹了淡淡的摄魂香,不留意的话几乎闻不到,但直接碰触后会迷乱心智。”
“你也知道化尸粉?还有摄魂香?”白皓霖别过头来问。
“世子爷可别小瞧我,我也是打小跟我父母,二哥他们在商场里混过来的,平日里又喜欢读些不入流闲书。对于江湖上的事也略知一二。”
见白皓霖若有所思盯着自己,朱梦萝又道:“在刺客的尸体上没有发现其他线索了,化尸粉和摄魂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跟江湖帮派有牵扯的都可以搞得到,说明不了什么,显然这次绑架早就被安排的仔仔细细,即便如此小心了还用化尸粉毁尸灭迹,说明这群刺客大有来头。”
“你乘的轿子是谁找的?”白皓霖突然转移了话题。
“我们朱府的管家,也就是朱福禄的爹。”朱梦萝顺着白皓霖的话题回答道,转念又明白他此刻在揣测些什么,慌忙又道:“福伯在朱府三十多年了,如果知道这顶轿子会让我置身危险之中,他可能豁出老命都要阻止我上轿,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又没说什么。如此护犊子,你们朱府的人都一个样。”白皓霖哑然失笑:“放心,肯定跟福伯没关系。自打我在绍兴举子鼓劲大会上宣布咱俩的关系后,你们朱府就被盯上了,暗处早就有人在监视府上一举一动。”
“你是说?鼓劲大会上,你那样子说,完全是故意的?”会意过来,朱梦萝徒然拔高了声调。
“一半一半吧,是夏仲琦这个愣头青先挑衅的。”也不打算否认,白皓霖笑着说。
“世子爷,您觉得这样子适合吗?夏大哥只是太过忧心我,您完全有别的法子可以应对的,却偏偏故意当众歪曲并宣扬你我的关系,逼幕后之人利用我诱您入瓮,敢情最后所有人都只是您的棋子啊。”朱梦萝冷哼一声道。
白皓霖倒也不恼,伸了个懒腰,惬意地眯起了眼:“朱梦萝,你不觉得自己,僭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