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蒲县,便是京中,也没人听过“自习室”这种场所。自打男人给了乔于茵灵感,她便着手在办这件事。
男人时不时来帮忙,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络了。
乔于茵知晓男人名为“康明晏”,父亲是地方乡绅,家中颇为富裕,自小吃喝不愁。父亲对康明晏寄予厚望,一心盼着他走上仕途,对他严格要求,每日督促。
但这样无异于揠苗助长,越是施加压力,康明晏越是考不好,仅秀才就考了八年才考上。
乔于茵不想告诉康明晏自己是宁国侯府的逃妾,便说自己父母双亡,家中亲戚惦记家产想要谋财害命,只得私逃至此地。
康明晏读书读傻了,也未多想,反而对她更是同情怜悯,帮着办了不少事。
月余后,乔于茵的自习室已装潢得当,大厅被隔出十几个一米长的格子间,可以让客人们互不相扰,四书五经等科举用书及著作名记等乔于茵在印书局后购置,如此一来客人不必花大价钱买书,也不用付人情去借书,只要想,便可以低成本博览群书。
除此之外,乔于茵改良椅子,用棉花制作靠垫和垫子,确保客户们能坐的舒适。
她不信奉那些头悬梁锥刺股,吃无用之苦的学习方式,她认为学习就应该在一个舒适的环境中进行,劳逸结合最好。
因此她还买了一些茶饮,这些茶无一例外含有较高咖啡因,提神醒脑最是好用。
做完这一切,基础的准备工作便完成了,乔于茵给自习室挂上招牌,名为“金榜题名”,写明自习室的用途。
她知道虽然她的自习室地段好,理念也不错,但要真的推广出去,离不开营销。
刚开始,乔于茵请康明晏帮忙:“公子读书这么多年,应当认识一些学子朋友,可否带他们来我这自习室?新店开业,不光半折,还免费提供茶饮。”
“本来他们就说是要来的,前几日梁兄跟我借阅?天工开物?,我说找不着了,你这里有,还不用买,可以免费看,他很是愿意来呢。”康明晏道。
“康公子,你这么用心,那我就不收你钱了,你以后想来随时可以来。”
“哎!”康明晏推辞道:“一码归一码,做生意哪有不收钱的道理。”
初秋,天渐凉下来。
金榜题名自习室迎来了第一批客人,乔于茵热情招待,茶水点心通通奉上,书籍也是随意阅读。
刚开始,大伙觉得新奇还在起哄,后来没多久便沉浸在书中的世界,直到天黑才要回去。
第一批客人虽然才来了两个时辰,但好评如潮。
“乔娘子,在这自习室里坐一下午,简直比在家温书一整日效率还高。”
“是啊,在这里做什么干什么都随心所欲,也会被别人带动学习,书册也都齐全。不像在家里,我家那些丫鬟一会来送茶,一会来请用饭,烦的不得了。”
“这等地方一定要广而告之,好地方,好地方!”
乔于茵笑盈盈地跟众人道:“多谢大家赏脸,各位,也别光说好处,有什么意见尽管提,若是有用下回来了给各位免单。”
听着免单,众人也是很乐于提建议。
一人琢磨了一下,说道:“这些格子间虽然僻静,但走动拿书时却也难免干扰别人,若是能在格子间上面放一个书架,叫人将想看的书放置其上,便可以省去拿书的功夫。”
又一人道:“还有,茶水供应的杯子换成大杯,这样就不用来回送茶,方便我们也方便你们。”
“还有还有。”再一人道:“点心供应可以省了,做的那么好吃,人哪有闲心读书。”
“多谢大家。”乔于茵笑着鞠躬连连谢过。
将第一批客人送出去后,自习室便只剩下乔于茵和康明晏两个人。
这几日康明晏废了不少功夫,但他不要乔于茵免单,那她就只有请他吃饭。
康明晏摆摆手:“不必不必,你一个女儿家,还是要省一点银子,以后用得着的地方多了。”
“我这店开业还没有去庆祝过,也该吃顿好的庆祝一番。况且,你是我在这里第一个朋友。”
康明晏眼眸微亮。如此,就不好再推辞了。
两个人并行到了蒲县的丹楼之中,这是蒲县最大的酒楼。
“今日我做东,不必拘礼,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热情的小二将乔于茵和康明晏带到了二楼窗边,从这里俯视下方,能够将半个蒲县的美景尽收眼底,既能欣赏美景,又能享受美食。
康明晏原有一些不好意思,听见乔于茵如此说之后,便不再扭捏,大大方方地点了几道酒楼的特色菜。
酒水上来之后,康明晏举起酒杯敬向乔于茵道:“乔姑娘,我要多谢你,当初若非你出手相救,我可能会就此放弃学业,吊死在客栈……”
乔于茵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如今你已经中了秀才,从前种种就不必挂怀了。正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从今以后你安心读书,学业定然会更上一层楼。”
闻言,康明晏内心更是感动不已,他从小就因为学业一事备受家人的压力,从未有人理解过他,关心过他,如今得遇乔于茵,像是得遇了知己,让他又重拾了人生的理想与抱负。
“乔姑娘……我以后能叫你于茵吗?”康明晏说完之后,又略有一些着急的补救道:“你、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样会更亲近些,我是真心将你当作朋友。”
乔于茵笑着点头,“称呼只是一个虚礼罢了,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叫得亲近一些又有何妨?以后我也可以叫你明晏。”
康明晏顿时喜上心头,他与乔于茵越聊越是投机,颇有一些相见恨晚的意味。
两人正心心相惜,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臭乞丐!还敢跑到这儿来偷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紧接着,便是兵荒马乱、桌椅板凳倒一地的杂音。
饭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乔于茵本不欲多管闲事,她起身,正准备招呼着康明晏离开,便见二楼的楼梯口突然冲上来一道黑影,不偏不倚,正好撞上了乔于茵她们用饭的饭桌。
“砰”一声碎响,来人在急奔之下太过用力,竟不慎将桌面的碗筷碟盘都撞了下去,康明晏微微蹙眉,正欲开口,便见客栈小二急匆匆地追了上来。
那客栈小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口中振振有词道:“臭乞丐!别跑!我今日一定要抓你去见官!!”
乔于茵微微侧眸,看向小二口中说的“臭乞丐”,只见到一个十六七的少年,他穿着一身破布麻衣,面容脏污,不辨样貌,身量倒是高挑,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瘦得过份。此刻,少年正紧绷着干瘦的身体,一脸警惕地看着追上来的小二。
“怎么回事?”乔于茵开口询问道。
小二赔笑道:“惊扰贵客,真是对不住。这臭乞丐平常总是来我们酒楼偷东西,怎么赶都赶不走,今日他又来偷东西,恰好被我遇见了,我正要抓他去见官呢。”
康明晏淡淡道:“既是如此,那便快些处理吧……”
康明晏的话尚未说完,已被少年打断,他冷冷道:“我没有偷东西,我只是捡了一些客人剩的馒头。”
“臭乞丐!你还敢狡辩?!”小二听完之后,勃然大怒:“你整日守在我们酒楼附近鬼鬼祟祟,且不说偷了我们酒楼多少东西,这一身脏污,简直辱了客人的眼,影响我们酒楼做生意,快快跟我去见官!”
说罢,小二就要上前抓人。
少年看着小二手里拿着的铁棍,惊恐之下,竟后退两步挤到了乔于茵身后。
“你做什么?”康明晏立刻起身想拉开乔于茵,唯恐少年弄脏了乔于茵的衣服。
“等等。”
离得近了,乔于茵感受到少年躲在她身后颤抖的身体,她抬手阻止了康明晏与小二的动作,转过头询问少年:“你真的没有偷东西?”
少年怯生生地看着乔于茵,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我只吃了半个馒头,那是客人剩在桌上不要的东西……”
乔于茵的目光打量着少年露在外面的皮肤,脏污的泥土之下,依稀可见一些伤痕,这少年为了讨一口饭吃,不知挨了多少打。
“他偷了你什么东西?我来付钱。”乔于茵一时生了恻隐之心,毕竟,这少年的年龄如此轻,实在可怜。
“这……”小二没有想到乔于茵会出手帮助少年,犹豫道:“客官,若只是一些吃食,确实是不值钱,不过他总是在我们酒楼徘徊,影响我们做生意,东家放了话,必须抓他去见官,我也难办啊。”
这才是小二要抓少年的真正原因。少年并非第一次来酒楼,更不是第一次挨打了,只是他就像一块怎么打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惹得酒楼东家烦不胜烦,这才起了抓他去见官,一劳永逸的心思。
“于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让酒楼处理吧。”康明晏奉劝乔于茵不要多管闲事,毕竟,蒲县里像这样的乞丐多不胜数,管也管不过来。
“按照你们东家的意思,只要他不再来酒楼,你们就能放过他了?”然而,乔于茵却非常坚持,她再一次看向少年道:“你能答应我以后不再来酒楼偷吃了吗?”
少年犹豫地看着乔于茵,虽然酒楼的伙计常常打骂他,但酒楼是唯一能让他吃饱饭的地方。
乔于茵轻声道:“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可以保证让你以后不会饿肚子了。”
闻言,少年微微一怔。
他呆呆地看着乔于茵,似乎是被乔于茵明亮的眼神感染,他缓缓点了点头。
小二只得收了铁棍道:“罢了,看在两位贵客的份上,再饶你一次。若是你今后还敢来酒楼捣乱,我定然抓你去见官。”
音落,小二转身下了楼。康明晏原以为乔于茵是一时善心,准备接济少年,却见乔于茵不顾脏污牵着少年坐下,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犹豫道:“沈煜……”
乔于茵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随即,突然震惊地反应过来——沈煜?!这好像是原书男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