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周芊芊凝望着对面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只见那人扬起嘴角淡然一笑，面前的场景陡然变化。

    空荡荡的房间内，一张简陋的木桌前，那人正襟危坐。

    案桌上摆着一方棋盘，棋盘两边随意堆放了一粒粒棋子。

    那人淡淡地看着她，周芊芊抬起步子朝她走了过去。

    “恭喜你，终于重新走到了这张桌前。”

    周芊芊看着木桌前空置的一把椅子，想要坐下却被一股深厚的灵力阻止，回弹到了虚空之中。

    坐在对面的那人目光幽幽地看着周芊芊，嘲讽道：“就这么点实力吗？”

    周芊芊咬牙从地上爬起，看着坐在对面的那人，想要运起灵气却发现自己灵魂状态根本无法运气。

    “哈哈哈！想不到，区区五百年而已，你的力量已经虚弱至此！”那人看着周芊芊猖狂地笑了起来。只见她抬手一挥，什么桌子、棋子全然消失不见，“既然没实力做我对手，那就做我的食物吧！”

    周芊芊看着面前那人脱下外皮，露出的血盆大口，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师妹，别怕！”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人莫名的心安。

    那人原本吃到嘴里的肉，突然变得滚烫不由得吐了出来。

    周芊芊睁开眼看着那人狼狈的身影，觉得莫名的好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这个样子与当初我被师兄教训时简直一模一样。”

    “笑什么笑？！”那人重新整理好了衣着，对着虚空喊道：“周楚陌，你出来！”

    “你怎知我师兄的名讳？”周芊芊看着对面那人，此刻她已不觉得害怕。

    “想知道？赢了这盘棋我就告诉你！”那人说完，棋盘再次出现在了空间内。

    也不知是方才周楚陌的帮忙还是什么，周芊芊这次走到桌前虽然依旧感到一股灵力波动，但已没了方才那么强烈的反应，这次她端端正正地坐到了木桌前。

    下棋，周芊芊虽然略通一二但是却并不精进。

    从前在不周山时，师父时常让她与周楚陌探讨，但她总是被周楚陌杀得片甲不留，因为总是在单方面受虐，故而她选择了放弃对弈。

    至于五百年前，对弈作为君子九艺之一，父皇也是有请夫子来宫中教学的，只是她一心想着成为侠女对于下棋也是毫无兴趣。倒是嫁到了昆家，因为无聊，她也学会了那么几手杀招，只是不知道此刻有无用处。

    “我执黑。”那人开口道。

    “为何只有黑子？”周芊芊看着左右两边的棋子，问道。

    那人笑了笑，道：“方才不是挺厉害的吗？那你自己想办法咯。”

    “不行，我也要黑子！”周芊芊耍无赖道。

    那人朝着周芊芊扬起嘴角，只见黑子之中出现了一粒白子之后接着全都变成了白子。

    周芊芊皱着眉头看向对面那人，问道：“为何全都变成了白子？”

    “你不知道吗？这里的每颗棋子可都是用人的灵魂打造的哦！”那人捏起一粒棋子道，“棋盘上的输赢就是他们的生死。”

    “是他们选了你？”周芊芊捏起一粒棋子，忽然感到一阵不属于自己的强烈悲痛，猛然抬头，看向对面坦然自若的那人，问道：“他们生前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何要将他们制成棋子？这与鬼蛊何异！”

    “他们可比鬼蛊自由多了！”那人淡淡道，“至少还可以有选择站队的权利，不是吗？”

    “既然如此，那还如何对弈？”周芊芊抬头对视着那人的目光，道：“你不是已经赢了吗？”

    “因为你还没死。”

    那人目光阴沉沉地盯着周芊芊手里不知何时由白变黑的棋子，目光淡淡地扫了棋盘两边的棋子，执白先行在棋盘正中间落下了一子。

    周芊芊拿起手里不知何时变黑的棋子，目光陡然凌厉，看向对面坐着的那张脸，道：“既然没有退路，死亦何惧？”

    .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生前他是人人敬仰的知州，死后他是被人唾骂的罪人。

    他这一生都是别人的棋子，临死前的反抗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是什么时候成为棋子的呢？

    大概是他决定不择手段往上爬的时候。

    那时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穷秀才，自诩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却屡不中举。后来为了生计干脆做代笔，最后直接看到自己年初押题写的策论成了榜眼。

    原来并不是自己笨，只是没有背景。

    背景？他一个乡野穷秀才的背景怎么敢与昆家比？昆家想要染指南陵国应该也准备了许久吧？

    贿赂权臣是他们的低级手段，控制整个南陵国才是他们的目的。

    作为一个穷秀才，他是没法入昆家人眼的，但是那篇中了榜眼的策论才无意中成了敲门砖。

    钱买不来民心，但是笔杆可以。

    于是，他靠一篇篇诋毁南陵国吏治腐败、鱼肉百姓的文章激起了民愤，从秀才爬到了贡生；然后又靠一篇篇赞美皇室高风亮节、官员贪图享受的文章将君臣推向对立面，从贡生官拜五品知州......

    坐在‘明镜高悬’的大堂上，他审判着别人也审判着自己。

    看着那一个个叫屈喊冤最后被屈打成招的凡夫，他忽然有了回头的想法。

    可是一条路走至今天，他手上沾满了鲜血，那一条条草芥人命成了昆家挟制他的把柄。

    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却一直相信他是个好官，只因昆家把生意做到了他的辖区，却不知道那昆家背地里的生意其实是贩卖人口。

    看着那些无辜消失的生命，他寝食难安。

    他写了折子向上禀告，却发现上面早已有了昆家的爪牙。

    背叛了昆家的人，是活不了的。

    很快那些失踪的人死在了他的后院，他以‘杀人魔头’的罪名被凌迟处死，刽子手的第一刀便是割了他的舌头。

    只因他在刑场上大声叫喊着‘昆家害我’！

    .

    周芊芊拿起黑子落在白子的一侧。

    那人随手拿起白子落在棋盘上。

    周芊芊看着躲在棋盘边上瑟瑟发抖的棋子，一遍遍摸索，偶尔得到一两粒由白转黑的棋子，最后看着他们在棋盘上被杀得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