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山有榛 > 君无情

君无情

    阿韫还未出青丘的时候,师父曾点着她的额头道,“你虽脑子不太灵光,但命中自有福相,过了人间那一关,狐生皆是大道。”

    阿韫糊里糊涂地也不曾问过师父人间那一关到底是什么意思,等到了人间再回想已经失去询问的法子了,是以她做事更加向善向道,唯恐失了天意。

    所以她救下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但尚有一丝气息的楚齐时,仍觉得这是天意指引。

    “你醒啦?”阿韫围着他左转三圈右转三圈,似乎没发现有任何不妥,只是高兴道:“看来我这功力确实大有长进——”

    楚齐默不作声地扼住这会说人声的小狐狸,仔细看了看这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阿韫呆住了,傻孩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化了原型。

    “你你你·······”

    楚齐咳嗽了一声,五脏六腑虽剧痛,但却又觉得自己气息平稳,性命应当无忧。他苍白着脸,挑眉道:“我当如何?”

    大泽建国那会流行马背上的狂野,谁晒得黑谁受得的伤多谁就是帅哥,而今百年已过,大泽的尚美之道显然多了很多变化,比如统领百国美学,让所有小姑娘“嘤嘤”想嫁的太子小哥——桓宴,是孔子之学的儒雅美;再比如太子小哥的死对头,他同父异母的胞弟——桓礼,是个病秧子的阴柔美;再再比如,现如今脸比羊脂玉还白的小白脸楚齐,是沙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反差美........

    阿韫不太喜欢如今的狂野美,但她现如今遇到的是百年后的大泽美学,所以她难免犯了点花痴。

    她扭捏地摇了摇尾巴,小声道,“我救了你,你不应该如此恩将仇报·······”

    楚齐垂眼看了这小狐狸良久,片刻才喃喃道,“时运不济······”

    小狐狸看着这位公子幕僚似乎并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立马讨好地翘了翘尾巴,“是天意——”

    “我救公子,乃是天意——”

    远处惊雷乍起,春雨转骤雨,模糊了这落难公子和小狐狸的一出戏,雨声之中不知道是哪位旧人轻轻叹息了一下。

    这些天里,军营里都知道公子麾下幕僚公子衍得了一只白狐。

    夜里军营酒肉火光起,公子祁云为庆拿下秦军旧部,重守灞水,设下席宴。宴席之中,楚齐脸色苍白,裹着一身公子祁云赠的狐裘端坐于其中,他怀里时不时冒出来的白狐煞是可爱,引得席中不少将兵抚掌而笑。

    “衍君也不怕夜里这小畜生抓破你的脸,”桓祁坐于主位,一身黑色袍服敛着冷光,不复平日里白衣蓝袍的迟钝温吞,反而像是被厉鬼夺舍,显得鬼气森森,“肩上披狐衣,这小畜生还如此攀附依赖于你,当真是族群之耻。”

    衍君抬眼望了望主位,又看宴席之中将兵依旧嬉笑劝酒,满脸酒意,好似没有感觉到主位上的杀意,于是敛眉道:“主上之意,衍必行之。”

    桓祁好似得到正确指令的戏影人一样,僵硬点头,脸上浮起满意而又古怪的笑,“有元何在?”

    楚齐看见席位对面的人神色清明地应声,又皱眉压了压怀里不老实的小狐狸,这白狐只好委委屈屈地在楚齐怀里窝着。

    “有元立下大功,待孤回到帝都,必向父君请军功于有元。”桓祁像念台词一般接着道,“有元之妻,可寻到?”

    尉有元深陷秦军包围的那一日,军营里桓祁仓促整兵救援,却无一人发现尉有元的糟糠妻不见了。

    然现在灭敌有功的尉有元抱拳垂眼,像是没丢老婆一样情绪淡淡,“曹公乘之妻与臣下说了贱内的最后一面,现如今人海茫茫,骤雨不息,想来是······缘尽了·······”

    楚齐感觉到怀里的小狐狸似是僵硬了片刻。

    桓祁哈哈大笑,“有元不必懊恼,待到帝都,美人何其多!”

    尉有元在席下抱拳称是,却又在垂下胳膊的同时看向坐在自己席位对面的楚齐,“衍公子这白狐·······可是灭秦军那日所得?”

    楚齐掩袖咳嗽了几下,而后又顺了顺这如死尸僵硬般的白狐,他笑,“这白狐乃吾救命恩人,主公刚刚之意实在让臣惶恐,还望尉公子能替吾美言两句。”

    桓祁似是没有听到这段对话一般,仍端着酒杯僵坐在主位上。楚齐看向对面面色清醒的尉有元,端起酒樽示意。

    尉有元坐在席位上,看了楚齐许久,才淡声开口道,“还望主君开恩······”

    果然,坐于主位的桓祁像是接受到了指令,又是一顿夸赞又是一顿劝酒的。

    楚齐抚摸着小白狐的毛,又略一思索入了这史册的场景,才明白自己应当是入了这尉有元的人物列传里。

    可是这白狐·······

    楚齐手重了一些,只听见怀里一声呜咽。他松了手,而后起身看了眼周围这怪诞之景,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营帐之外,也是将兵们成群的食肉之宴,楚齐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才把这小狐放了出来。

    阿韫看着楚齐疲惫地靠树而坐,只好走过去小声道:“刚刚谢谢你·······”

    楚齐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只是抬头望了眼这背后倚靠的树木,“这是何树,长势倒是喜人。”

    阿韫显得有些恹恹的,“公子看起来不像是穷苦之人,自然不认得这树。”

    “你这小狐,说话为何这样像世俗之人?”

    阿韫跳上这白衣公子的膝盖,依旧意志消沉道,“这叫远暮树,花果可酿酒下饭,树皮也可以吃,有一年家乡闹饥荒的时候,我和······我吃了整整一年的远暮花,连树皮都要啃光了········”

    阿韫总是无可避免地想到那个少年,他好似变了很多,从少年变成男人,从自己的阿元变成公子祁云的门客·······大家都是会长大的,阿韫记得自己出山是为何而来,却在这种时候又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

    “公子能否解我心头三惑?”

    “但说无妨。”

    “人之本性,颇有多情,故何为亲人育人,又何为独子爱子?”

    “为父为母,爱子教人以义方,此为一家之教,又为亲人育人;众人父母者,有失偏颇,为独子爱子。”

    “《礼记》所言非也”小狐狸又问,“为君臣者,何以相处以治国?”

    “为君者,问之,用之,任之,疑之,杀之,可治国;为臣者,答之,信之,策之,或二心,或亡之,皆可为臣。”

    小狐狸又摇头,“君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臣者侍君又怎可二心而亡?”

    片刻后,小狐狸又低声道,“最后一个问题?郎妾有意,日日夜夜思君不见君,何故?”

    “也许,”楚齐压住嘴角好半天才止住咳嗽,他轻声道,“妾有意,而君无情。”

新书推荐: 京华月照宛秋时 在伟大航路开亡灵酒馆 倾城战将:戊边王妃不寻常 偏执男二总想上位 兔子的赔命竹马 青鸟落杜鹃 凤榻赘君 聚会变奔现怎么办 背叛老好人正道夫君后 古板权臣又又破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