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嫂嫂觉得应当如何?”
凌初仔细瞧了瞧她的打扮。
容书意未着珠钗,长发束起,穿的是束袖收腰的衣裳。
“英雄难过美人关。妹妹本就生得极好,只是整日穿得跟个江湖女侠似的,简直是让明珠蒙尘。”
容书意站起身,看了看自己,再看看凌初。
她自从及笄后,连襦裙都没怎么穿过。
每天都跟军营那帮人待在一起,穿女装多有不便。
凌初决定帮她一把,“这样吧。最近军中若是不忙,你跟你表哥告个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由我来为你重新改头换面。”
容书意点点头,开心地说道:“嫂嫂你真好!”
凌初看她高兴,心里也替她欢喜,“那明日,城中‘容芳阁’见。”
“容芳阁!?嫂嫂那里一件衣服便可值百金,我的俸禄……”
容书意虽是太傅的女儿,可太傅为官清廉,百金一件的衣服她还真没穿过。
凌初笑了笑,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牌,放在她手中,“以后那儿的东西,不论是衣服、首饰还是胭脂,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不收钱。”
容书意彻底愣住了,拿起玉牌看了看,再看看凌初。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嫂嫂怕不是疯魔了。”
凌初看着她这副模样,当真可爱,完全没有大家小姐的架子。
“那是我的产业。日月楼也是,以后你想喝酒、吃饭,都可以拿着这块令牌去,见它如见我。”
容书意眼睛瞪得更大了,连嘴都张圆了,表哥这是娶了个什么宝贝夫人呐。
“好啦。我既嫁给了你表哥,你便是我的妹妹,就当是嫂嫂给你的见面礼。”
“嫂嫂这份见面礼也太贵重了,我都没有备什么礼物来。”容书意不好意思地挠挠额头。
“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二人正说着,江渊竟然回来了。
听到江渊的声音,容书意立刻站得笔直,恭恭敬敬地喊了句:“表哥。”
凌初则是不慌不忙,转身朝他一笑,“夫君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军中无事,就早些回来了。”
看了眼容书意,江渊温声说道:“书意,留下一起用晚膳吧。”
江渊如今与秦墨衡水火不容,容书意此时有些心虚,连忙拒绝道:“不了不了。表哥,你知道的,我刚回来,今天得回去陪娘亲用膳。我先走了。”
说完就一溜烟儿跑了。
江渊有些奇怪,容书意以往天不怕地不怕,今天怎么见到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这丫头今天怎么了?”
凌初抿唇一笑,“长大了。”
还不知道书意这丫头跟景王有没有缘分走到一起,但总要让她不留遗憾,尽兴一次。
所以凌初暂时还不打算告诉江渊,她和容书意的计划。
容书意是个急性子,第二日便到军中向江渊告了假。
“表哥,近日军中无事,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母亲近日十分忧心我的婚事,我也不小了,想好好考虑一下。顺便,我还可以陪表嫂多出去走走,熟悉熟悉京都的环境。”
江渊以为她就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了,如今既然她自己想通了,便是最好。
“好。”江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丫头要是再不嫁人,姨母恐怕也要烦到自己头上来了。
容书意笑吟吟地回道:“谢谢表哥!”
江渊感觉她状态有些不对,放下手中的布防图,温声询问道:“书意,你真的想通了吗?”
“嗯?表哥此话何意?”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别装傻。”
容书意是江渊看着长大的,她骗不了他。
索性她也不装了,“表哥,就让我再努力一次,好吗?”
江渊自己也是在姻缘一事上颇为坎坷,他自然明白为什么容书意不愿死心。
罢了,他只希望秦墨衡不要因为他的缘故伤害容书意就好。
江渊叹了口气,“好吧。”
容书意没想到江渊竟然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谢谢表哥!”
她转身一蹦一跳地刚要离开,又被江渊叫住了。
“书意。”
“嗯?表哥还有何事?”
“你是个姑娘,不论再喜欢一个人,也不能有过分之举,名节为重。”
江渊因为上一桩婚事,被指指点点到如今,连凌初都受他所累。
何况他还是个大男人,市井传言都不好听。
这世道,对女子,更是苛刻。
他不希望容书意遭到一丁点伤害。
容书意自然明白他的苦心,微笑着回道:“放心吧表哥,书意记住了。”
往后半个月,容书意每日都会在江渊早晨去军营之后,便赶到定北侯府。
约上凌初,二人再一同出门。
为了出行方便,凌初并未绾发,和容书意一样,梳着姑娘家的发髻便出来了。
这一日,长乐坊。
二人刚进入主楼,便有人去后院通报了。
“主子,世子妃又来了。来带着容大小姐。”
“已经连续五日了,她从前从不来这些地方的,莫不是被这个东吴女人给带坏了。”秦墨衡这样想着,手上紧握的茶杯已经裂开了。
拿起折扇,慢慢起身,“去看看。”
三楼雅间内,透过支摘窗的缝隙,秦墨衡只见容书意和凌初,带着两个丫鬟,坐在一楼喝茶听曲。
两人有说有笑,不时还点评一二。
容书意以往都穿得跟男子一般,如今恢复女子打扮,那容色也是世间少有。
周围已经有不少男子的眼光一直往她们二人身上看去。
秦墨衡握着折扇的手,青筋毕露。
“江渊连自己的夫人都管不好吗?一个有夫之妇,这副打扮,整日不是听曲就是看戏,成何体统!”
站在一旁的黑羽根本不敢出声。
他也搞不清楚,王爷在意的究竟是世子妃,还是容大小姐。
在看到有男子大着胆子端着酒走向容书意时,秦墨衡手中的折扇断了。
“这位小姐看起来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不知王某是否有幸请小姐共饮一杯?”容书意看着面前的陌生男子,有些奇怪。
她以前没来过这些地方,自然不知道在这里,陌生男女之间也是会同桌而席,甚至一同喝酒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凌初。
凌初这才说道:“谢公子好意,小妹腼腆,别吓着她。”
这位王公子一看凌初,也是一位陌生的美人。
心想:“今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如此绝色,竟然一天遇到两个。”
“既然妹妹腼腆,那不如就由姑娘代劳如何?”
这人还真是……
凌初刚想发火,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她们不喝,你听不懂吗?”
容书意一听这声音,立马转身看过去。
真的是他。
“你谁呀你?关你什么……”王公子话还没说完,就被黑羽拖了出去。
秦墨衡故意避开容书意炙热的眼神,侧身看向凌初:“世子夫人,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因着容书意的缘故,凌初如今只能对秦墨衡客气一点。
于是恭敬地喊了声:“景王殿下。”
秦墨衡看她今日似乎态度略有缓和,便继续说道:“世子妃很喜欢听曲儿?”
“带妹妹来长长见识。”凌初牵过容书意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
这下秦墨衡若是再避开视线,就显得太过刻意了。
看了眼容书意,秦墨衡略显冷漠地说了句:“这什么打扮?丑。”
容书意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精心打扮却被心上人当面说丑,一时难以接受,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凌初注意到她低下了头,眼角有些许水光,顿感不妙。
便匆匆拜别了景王,带着容书意回了府。
定北侯府。
容书意已经哭了半个时辰,说话声仍然带有厚重的鼻音。
“表嫂,他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呜呜呜,表嫂,我该怎么办?”
凌初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就像哄小孩子那般。
待她冷静下来之后,凌初才问道:“景王有没有什么在乎的人?”
容书意想了想,“他的母亲。”
“那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和善、仁厚的人。”
“那你能否从他母亲入手呢?比如,先讨得他母亲的欢心。”
容书意摇摇头,“不行的。自从他父亲离世后,他母亲便一心礼佛,连府门都不出了,也不喜欢他人打扰。”
“那还要继续努力吗?”
“要!”容书意难过归难过,但是要她就此放弃,那是不可能的。
往后几日,容书意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待在府里,哪里也不去了。
容太傅见她这副样子,十分担忧。
便将她叫到书房,问道:“书儿,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无精打采的?”
太傅一开口,容书意眼泪便掉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喜欢你母亲给你安排的那些相看的人吗?”太傅起初以为她是不想嫁人。
容书意摇摇头,那些人她都还没见过呢,谈何喜不喜欢?
“那是因为景王?”太傅这一句话让容书意颇为震惊。
太傅见她这副表情就知道猜对了,笑了笑,说道:“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会不知道你心中所想。”
“还喜欢景王殿下?”
容书意点点头。
“那是知道景王殿下要迎娶正妃了,所以才难过的?”
容书意这下头立马抬起,“父亲,您说什么?他要娶正妃了?”
看来还不知道啊。
“陛下有意将皇后的侄女,户部尚书之女冯慧琴赐给景王做正妃。不过圣旨还未下。”
容书意这下更难过了,直接“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太傅从未见她如此伤心过,想了想,又接着补了一刀。
“另外,宁王殿下也快及冠了,陛下想将你指给他做正妃。”
宁王秦季阳,皇帝的小儿子,与她同岁。
小的时候,在书院里,他还是她的小跟班呢。
这下更难过了,哭声半个太傅府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