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唐玉儿也是一夜无眠。
她脑海中反复出现的都是白日里在普济寺景王秦墨衡对她说的话。
秦墨衡趁太子与方丈谈话的间隙，在唐玉儿耳边低声问道：“嫂嫂想不想知道江世子心中是否还记挂着往日情分？”
“你想做什么？”
“嫂嫂别怕，臣弟能做什么？无非是想帮嫂嫂一把。”
唐玉儿心中也有些防备，“你会这么好心？”
在她眼里，秦家人都是乱臣贼子，秦墨衡也不例外。
“当然，臣弟也有私心。嫂嫂也知道，臣弟与江世子向来不和。所以……”
“你究竟想做什么？”
“天气越发热了，西山别院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嫂嫂就不想去住一段时间吗？”秦墨衡说完，勾唇一笑，便离开了。
唐玉儿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万一秦墨衡借她之手对江渊不利，那可如何是好？
夏日午后，微风吹过池塘，掀起点点波澜。
凉亭外，白纱飞扬。
一抹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定北侯府。
凌初正有些纳闷地看着来人，那姑娘仿佛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时，姑娘立即展颜一笑，就如初开的荷花般清丽。
“表嫂！”容书意大喊一声，便快步奔向凉亭。
江渊是提过他有两个表妹，皆为当朝太傅之女。
姐姐擅武，妹妹擅文。
看样子，这位就是太傅嫡长女了。
“你是书意？”凌初试探性地问道。
容书意更加开心了，“表嫂知道我？”
“嗯，听你表哥提起过。”
容书意随意往石凳上一坐，拿起一块点心，“表哥肯定没说我什么好话吧。”
“怎么会这么想？你表哥夸你武艺好，还擅用兵呢。”
容书意眉眼一挑，“真的？表哥真这么说？”
凌初点点头。
“那好吧，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把我调去南部平乱，害得我都没能赶上你们的婚宴了。”
凌初笑了笑，柔声问道：“你今日是来找你表哥的吗？他应该在军营。”
容书意点心还没咽下去，只能摆摆手。
随后才说道：“我刚从军营过来，已经见过表哥了。我今日是特意来看表嫂的。”
看起来是个挺好相处的姑娘。
凌初心里挺高兴的，容书意还是她来这里之后结识的第一位同龄女子。
“表嫂，你远道而来。表哥平日里又很忙。你要是在府里待得烦闷了，就派人去太傅府给我传话，我带你出去玩。”
“哦对了，我还有个妹妹，叫容诗意。比我小两岁，今年十七。不过那丫头只喜欢读书，我是觉得无趣得很，如果表嫂也对诗书感兴趣的话，便可以找诗意切磋一番。”
太傅小女儿的名号，凌初已经略有耳闻了，西梁第一才女，她还是不要去献丑了。
凌初与容书意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但她丝毫不认生，还十分健谈，长得也十分英气。
“妹妹可成婚了？”凌初突然问道。
容书意喝茶的动作一顿，脸上突然有些红晕，“表嫂怎么跟我娘似的。”
看来是没有了。
凌初心想：“不知道谁会这么好运，娶到这样的姑娘。”
容书意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凌初心感不妙，“书意，怎么了？”
“我娘下个月中秋，便要为我相看夫婿了。”
“这不是好事吗？怎么有些不高兴？”
容书意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喜鹊和杜鹃。
凌初看出了她的顾虑，想必是有什么不方便别人知晓的事情。
于是吩咐道：“你们俩，先下去吧。”
“是。”喜鹊和杜鹃应声离开。
凌初这才柔声说道：“可以说了。”
容书意看了凌初一眼，低下头去，先问道：“表嫂，你嫁给表哥是自愿的吗？”
“是。”
“可是表嫂原来都没见过表哥啊，也不知道他的品行如何，怎么就甘愿嫁过来了？”
“我见过你表哥的画像。况且，他的名号，天下应当无人不知吧。能嫁给一个英雄，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
容书意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表嫂之前在东吴时，可有心仪的人？”
“没有。”
说到这里凌初就明白了，看来这丫头是早就心有所属了。
以她的家世品貌，就算是皇子，也配得上。
难道她喜欢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凌初这才反问道：“妹妹是有心仪的人了？”
容书意点点头，又有些为难地说道：“可那人不喜欢我。”
“怎么如此？你如此好。难道是那人已娶妻？”
“没有。”
容书意稍作犹豫后，继续说道：“因为他说不喜欢柔弱的闺阁女子，所以我就求表哥让我进了军营。可是政变之时，表哥不在，我也未能帮到他。他因此失去了他的父亲，也更不喜欢我了。”
政变？失去父亲？
凌初听着怎么感觉有些耳熟，这丫头喜欢的不会是景王秦墨衡吧？
“你喜欢的人是景王？”
容书意立马抬起头，瞪大了双眼。
看来是猜对了。
景王现在把江渊视为眼中钉，容书意又是江渊的表妹，凌初觉得这事儿确实难办。
不过凡事都是可以争取的。
“书意，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容书意乖乖说道：“表嫂请讲。”
“我在东吴时，与公主乃是至交好友。公主喜欢我的兄长，可兄长心中早已有了她人。并且，那人还因为公主的兄长，也就是东吴太子，死在了一场动乱之中。可是你猜怎么着？”
容书意一副期待的眼神，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公主现在已经是我的嫂嫂了。”
“啊，就是那位原本要与表哥和亲的公主吗？”说完，容书意立马捂住了嘴，自己怎么说出来了。
凌初倒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笑着回道：“是的。”
容书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问道：“那表嫂的兄长现在喜欢公主吗？”
凌初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来到西梁之后，就极少能听到他们的消息了。不过，嫁给兄长的时候，公主一定是高兴的。”
“表嫂跟我说这件事，是想告诉我，事在人为是吗？”
“聪明。只要他还没有娶别的女子，你就可以继续勇敢追求自己喜欢的。”
容书意一改刚才的愁容，笑着说道：“我知道了，谢谢表嫂。”
“那表嫂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这凌初并不了解秦墨衡，也不了解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所以并不敢妄言。
“书意，你觉得景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容书意思考了片刻，慢慢道来：“他和表哥年少时是很好的朋友。那时他们一起在书院读书时，表哥稳重，他捣乱。加上他父亲对他十分严厉，许多次他闯了祸都是表哥替他遮掩了过去。后来，他和表哥一同进了军营。他武艺很好，剑法尤其好。虽然还是喜欢捉弄人，但他和表哥对我和公主十分照顾。”
这位公主，想必就是唐玉儿了。
“他还会教我习武。可是自从那事之后，表哥因为公主，不愿随姨父一起……。后来秦墨衡的父亲死在了那场宫乱之中。是我无能，没有表哥那样的能力。如果我能早些杀出重围，早点赶到，或许他父亲也不会死。他因此对表哥和我，都不再似从前了。”
凌初大概听懂了事情原委，也明白了为什么景王如今处处针对江渊。
“书意，不是你的错。切莫责怪自己。”凌初摸了摸她的手臂，安慰道。
那时，她还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
“那你还想嫁给他吗？”凌初柔声问道。
容书意点点头，“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他。”
“那便去争取。”凌初立即说道。
如果真如容书意所言，那么景王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人，他只是被自己放不下的仇恨蒙蔽了内心。
容书意没想到凌初会这么说。
毕竟所有人都劝她放弃了。
她是太傅的女儿，陛下为防止景王势力扩大，是绝不会同意她嫁给景王的。
她真的还能争取吗？
“那嫂嫂觉得，我该如何争取？”
“当然是投其所好。”
凌初犹记得，就因为兄长喜欢过的那女子琴弹得极好，还会使剑，公主可是苦练琴艺，把指头都磨破了好多次。
甚至还缠着太子妃教她练剑到深夜，把一向疼爱她的太子殿下气得半夜把人从东宫扔了出来。
可最终兄长还是接受了陛下赐婚，想必也是有些心悦于公主的吧。
凌初觉得，这样做一定没错。
“投其所好……”
容书意思索片刻，有些犯难道：“可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凌初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容书意立即解释道：“他从来没喜欢过哪个女子啊。以前我知道他不喜欢柔弱的深闺小姐，所以我去从军了，也是想离他近一些。可是这几年，他也不去军营了，经常听曲儿和花酒。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说到这里，容书意眼睛一亮，“表嫂，我知道了。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喜欢戏子舞女那样的风尘女子？”
凌初立刻否定了她的猜测，“打住啊。你追求心上人可以，但绝不能为了他人而自甘堕落。那些风尘女子或许是家道中落，或许是命途多舛，不得不以此为生计。你堂堂一个太傅嫡女，军中女将，去学那勾栏做派作甚？”
容书意乖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