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连连

    自半夜从噩梦中惊醒,姜沅容就没合过眼,好不容易捱到平日里起身的时辰,便吩咐院里的三等丫鬟去厨房取来两个还烫着的水煮蛋,滚一滚眼皮,去除眼下的黛色。待会梳妆完毕,在出门前还要去祖母和母亲的院子里请安,还是不要让长辈觉察出自己没睡好,免得担心。

    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发,姜沅容突然想起一事,镜中目光望向身后的丫鬟,“盼夏,上次去感业寺,那僧人赠的香囊你找出来,一会出门记得带上。”

    “是,姑娘,我这就去。”盼夏放下手里还在整理的衣物,去里间箱子里取出香囊,呈给姑娘查看。

    “没错,是它。”姜沅容眼角余光瞧了一眼,伸出手轻捏香囊,捏到里面硬质的玉石,确定玉佩也在,满意的说,“好了,带上它,我们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

    ……

    福安堂里,姜母送走姜父去上值,便来看望婆婆姜老夫人。两婆媳亲密地坐在一起讲话,旁边丫鬟们也凑趣说些俏皮话,一派其乐融融。

    听到屋内舒畅的笑声,姜沅容嘴角轻扬,眼含笑意,肯定是母亲也来请安了,祖母才这般高兴。带着丫鬟步履轻盈地走进屋内,打帘丫鬟低头引路,姜沅容在转过松鹤延年的座式屏风来到婆媳二人面前。只见姜老夫人姜程氏端坐在西窗下的软榻上,姜母陪坐在一旁,都笑眯眯地看着姜沅容。

    姜沅容上前一步,双膝微曲,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双手叠于腹前,低头轻声向两位长辈请安。看着孙女这般俏美灵动,姜老夫人连声喊人将姜沅容扶起来,坐在织锦杌子上,祖媳孙三人一起叙话。

    在祖母院里一起用过早饭,姜沅容向祖母禀告自己要去感业寺上香,姜程氏无不答应,吩咐给大姑娘叫辆牛车,姜沅容便与盼夏一起坐着去感业寺。

    在路上颠簸了两刻钟,主仆二人来到感业寺的山门。结完车费,两人略作休息,便来到主殿向菩萨敬香。

    上完香,姜沅容为长辈求了平安符,仔细地放在荷包里保存好,便带着盼夏在感业寺里逛了起来。两人寻了一圈,没有碰到上次在红梅林里偶遇的那个僧人。姜沅容有些不死心,但天色已晚,回去晚了不好交待,还是赶紧乘车回了姜府。

    ……

    回到倚月轩,姜沅容便吩咐逢春将平安符送到姜老夫人和姜父姜母的院子里。

    想到今日没能找到人,姜沅容轻皱娥眉,略作思索,派香冬去请自己的奶嬷嬷梁氏。梁氏正在西厢房清点物品,听闻姑娘有事找自己,掸去外衣的灰尘收拾了一下,便跟着香冬来到正屋。

    “姑娘,听香冬说,您有事吩咐老奴。”梁氏进门向坐在书桌旁的姜沅容行礼,俯下身子,低头恭敬的问道。

    “嬷嬷,您还是这般好规矩。您腿脚不好,晴儿,伺候嬷嬷坐下。”姜沅容起身,双手扶起梁氏,示意随侍的丫鬟给梁氏搬个凳子坐下。

    嬷嬷,我有一事想跟你商量。我记得奶兄在外院给父亲跑腿,出入府门应该挺方便吧。可否麻烦奶兄在空闲的时候,替我跑个腿。”姜沅容说着,将桌子上提前准备好的一包铜钱推到梁氏面前,“主要是让奶兄替我去感业寺帮我查问一名小师傅的行踪。奶兄担两份活也不容易,这包铜钱带给他,添个辛苦钱。”

    杨氏连连摆手推让,看向姜沅容的目光温和,带着坚定,“替姑娘做事是柱子应该的。不能拿姑娘的钱。不知这位小师傅法号是什么,脸上有什么特征?”

    “法号还不知,脸上倒是有一处很与众不同,在额头眉心处有一颗红痣。”姜沅容将年轻僧人的长相细节,丝毫不落地描述给梁氏。

    梁氏记下,揣着那包推让不过的铜钱,晚上当差回去,和儿子细说了姜沅容交待的任务,嘱咐柱子多上心,早点为大姑娘办好这件事。

    ……

    姜沅容发现自己又做了那个梦。只不过这次的梦境有一点变化,时间流逝得慢了些。

    “娘娘,今儿个陛下又有赏赐了呢!”一声清脆而又欢快的女声划过耳畔,姜沅容闻言抬头。如同一团迷雾挡着,只能看到说话人的穿着大晟国统一的宫女服饰,梳着双挂髻,轻快的走过来行礼禀报这个好消息。

    “娘娘,奴婢打听过,陛下还在勤政殿批阅奏折,要不要待会梳妆一下,去勤政殿给陛下送夜宵?”右边,又一道轻柔而不失恭敬的声音响起。

    没等姜沅容有所回应,这名宫妃像一个引线娃娃一样,宫女们引着她走向梳妆台。

    来了来了,马上就会有人进来杀自己了!姜沅容感到属于自己的心脏咚咚咚直跳。声音大到听不清周围宫女们的惊喊。

    砰!宫殿的大门发出哀嚎声倒下,飞扬的木屑和灰尘交织在一起,一个身穿黑鳞护心盔甲,身材高大的男子,步履矫健,手握滴血长剑,从暗沉沉的黑夜走了进来。

    近了近了,殿内的烛光和黑夜的侵蚀交汇,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姜沅容赫然看到一张脸庞,坚毅而硬朗,脸颊边带着星星点点血迹。

    姜沅容悄悄的打量着来人,脑中如同电闪雷鸣一般,轰隆隆响声中,一个念头如同闪电一般击中脑海深处,翻涌出记忆中熟悉的人。

    眉星剑目,鼻梁高挺,这,这,这是穆世子穆骐安!

    姜沅容寒毛卓竖,因惊讶而僵住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了起来。听说,穆世子之前意图给今上下毒,失败后逃出了京城。那之后这是带兵反逆成功,攻下了皇宫?可是穆王府一向忠君敬主,穆世子更是当朝长公主的外孙,怎么会谋权篡位呢?

    乱糟糟的思绪还没整理清楚,姜沅容像是被人制住了双手,无法躲避,眼睁睁地看着梦中的穆世子,一身杀气地走了过来,手中的长剑直指自己的胸口,用力刺了下去!

    姜沅容内心大声呼喊,不要!穆骐安,住手!

    ……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姜沅容已经有点麻木,从一开始的心惊肉跳到现在可以在梦里,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被贯穿胸口。

    天色尚早,还没有到平时起身的时辰,还能偶尔听到外间守夜的丫鬟的梦呓声,姜沅容了无睡意,也不想惊动任何人,仰躺在水色的凉被里,无意识地把玩一缕黑发,陷入了思索。

    这次的梦比起前几次重复做梦,有了不同。能看到更多的细节,原来的梦就像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只能看到水花四溅;这次的梦就像是放慢流速的流水,能看到水流里奋力游动的小鱼,还有河底各色小石头和随水流摇曳的水草。更重要的是,看到了刺杀自己的人。

    想到这,姜沅容有些迷惘,穆骐安这般恨自己么?篡权成功后还不忘除掉前未婚妻,真的是谢谢他还记得自己。

    越想下去,姜沅容越是觉得这个噩梦是一个预知梦,提示自己未来可能会惨死的梦。也许,自己未来会得到进宫的机会,成为陛下的嫔妃。但今上尚且年幼,等到十五岁成年亲政,还有好几年的辰光,届时自己怎么能争得过鲜妍的小娘子们呢。

    而且,进宫就意味着要离开从小长大的家,姜沅容舍不得慈爱的祖母,舍不得畏妻如虎的父亲跟明艳如火的母亲,还有点舍不得傻傻呆呆的亲弟弟。一进宫门深似海,像现在这样,随时出门更是不可能的了。如果自己不受宠,连过年与亲人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在荣华富贵和血脉亲人之间,姜沅容决定还是选择家人。更重要的是,只要自己不进宫,就不会成为嫔妃,不成为嫔妃,就不会被穆骐安剑杀。如果放宽人选和范围,还是可以在京外远一些的地方,选择夫婿,这样也离日后京城的打打杀杀,是是非非远一些。

    姜沅容心中有了主意,只待找个姜父沐休的日子,全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一下。虽说自己自小就立志嫁入高门,那高门也不局限在镐京城嘛。只是这噩梦是不能再做下去了,连着十多日没能休息好,姜沅容自觉身体有些吃不消,还是得抓紧时间,找到那僧人问个清楚。

    可是,杨嬷嬷那边至今还没有传来好消息。听嬷嬷说,奶兄不当差的时候就去感业寺寻人,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有差事在身的时候,他就花了几个铜钱,雇了几个小乞儿在山门口轮流盯着。讲好一旦见到,就来姜府报信儿。

    ……

    正当姜沅容在府里等得快没了耐心,奶兄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在几个小乞儿日夜盯守下,终于看到眉心有红痣的年轻僧人在感业寺出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接到信儿,姜沅容带人赶到感业寺。盼夏眼尖,在人群中,看到那僧人在偏殿门口为香客解签。年轻僧人许是佛法精深,来解签的人络绎不绝,颇有人气,排起来长长一条队伍。姜沅容等人,为了不引人注意,排在队伍的后面。

    “小师傅,又见面了。” 终于轮到了自己,姜沅容眉眼含笑,与僧人见礼。

    那僧人面露迷茫,问道,“阿弥陀佛,施主,您找贫僧有何事?”

    见那僧人装作不认识自己,姜沅容吩咐盼夏拿出香囊,“这是上次祈福上香,小师傅赠与臣女的香囊玉佩。您是否还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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