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迹头顶一只油光锃亮的绿帽,合该滑稽可笑。但众人心事重重,望向尚迹,没有多少揶揄笑意或探究之意可言。
见尚迹不打算揭发他们,沈怀悬在心上的石头放下了。
萧真发言:“我一直一个人待在一起,在一处井底,出不去。关于英这的死,有一种可能,她抽到了‘女儿’身份,这样的话,有一定几率一入局就被‘溺毙’而死亡。不知道因这种原因淘汰,会不会造成死亡。”
沈怀心内暗自祈祷:希望不会。
靳欢发言:“我在一棵树上,底下全是蛇和虫子,我不敢下去,一直待在上面。话说,尚迹、晏师、沈怀,你们怎么换衣服了?尚迹还……戴着这么丑的东西?”
沈怀发言:“不清楚,我一睁眼就这样了。关于我的位置,和尚迹说的一样。刚开始我和他在一个黑漆漆的密道里,走了很久才出去,来到一处坟场,遍地幽蓝鬼火。我们每次都在一个喜轿附近鬼打墙,我只好尝试掀开喜轿帘子,见到晏师在里面。”
“听起来,似乎我们都被困在了一类似于密室的地方?我想我们要多尝试怎么逃离这里。”
“以及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沈怀指了指空荡荡的圆桌,新娘NPC没有出现在那里,“新娘告诉我,在游戏中杀人,现实也会死。”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
“我劝大家有什么仇怨都先放下,生命可贵,我们还是先别互相倾轧,一起想办法怎么逃出去比较好。”
“赢下游戏不是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在第三回合找宝箱,财产够了就可以嘛。我们就先拖,拖到第三回合,各凭实力吧。”
晏师发言很简略:“和阿怀、尚迹说的一样。我刚开始被困在封死的喜轿内,自己出不去。是阿怀把我救出去的。”
“外面的情况大家先不用担心,外面的时间已经静止。也就是所有人事物都暂停了,直到我们出去为止。”
所有人都发言完毕,众人七嘴八舌问晏师:“你怎么知道的?”
“新娘告诉我的。她时现时散,神出鬼没,我也摸不清规律。”晏师说。
众人心思各异,一时沉默。沈怀号召道:“大家都弃票吧。新娘说如果被投出去,也会死。”
结果出来了,尚迹一票,靳欢一票,四人弃票。
众人眼一闭一睁,回到了副本中。
沈怀睁开眼睛,发现她正坐在树枝上,抱着树干。旁边尽是繁枝茂叶,遮蔽了她的视线。
粗粝的树皮磨得她有些不舒服,她挪着身体往后退去,透过密繁的枝叶向下望去,被吓了一跳——
她看见了铺满大地成群蛇鼠虫。
蛇身五彩斑斓,不是现代有的品种,像神兽,它们如一条条彩虹于地面游移,沿树干向上爬行。可似乎树干过于油滑,他们爬了半丈便坠下去。
鼠乃添翼的飞鼠,飞行的高度却不足够飞上树梢,每次只堪堪撞到这树干的一半高度,然后滑落下去。
虫则千奇百怪什么类型的都有,但亦是上不来。沈怀也下不去。
它们围在沈怀憩息在的这棵树上,窸窸窣窣,蠢蠢欲动。
沈怀长叹了口气,想:这咋破局?
她望向旁边离得最近的树,其树干离她所在的树干大概有一丈长。跳是不可能跳过去的,她想:要不我还是化身猴子荡藤蔓荡过去吧。
变成猴子,荡藤蔓,拍胸脯喔喔喔怒吼,抢晏师的香蕉吃。
两树枝繁叶茂,有所交杂混合,宛如恨海情天,既要互相遮挡阳光雨水,又要抵死缠绕不休。
顺着爬,也许有一线生机?因为另一棵树下并无多少蛇鼠虫。她暗自祈祷它们不是冲她来的,只是喜欢这棵树。
她轻轻往后挪,准备趴在树枝上,往另一棵树的方向蛄蛹过去。再借机爬到另一棵树的树枝上。
“战吗,战啊——”她自觉变成了蛄蛹者,于是放声高唱《孤勇者》,以忽略自己内心的恐惧。
……还是有点太高了呢。
她越往下看,越害怕,索性闭上了眼睛。
蓦地,她所在的树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地震了一般。
沈怀牢牢抓抱着树干,在天摇地动间一时不知所措。
紧接着,她一阵天旋地转。
乾坤扭转,天地倒换!
地面变成了天空,重力变成了向上的,坠着沈怀要往天空上掉。
沈怀反应过来,牢牢抓住树枝,悬空挂在上面。
蛇鼠虫也因重力的变化而如雨坠落,纷纷扬扬地落在沈怀身上。
沈怀紧闭着双眼、抿着嘴唇,感受着大自然的洗礼。
偶尔蛇躯滑过她暴露的肌肤,如磨砂的质感让她想起了晏师充做衔尾蛇,变成黑蛇的那一次。
原来真蛇还真是这个触感啊。那他难道是蛇精变的?
她不自觉开始想入非非,想起过去看过的一些缠绕play本子。那是什么感觉?
又不自觉想起不久前,掀起红盖头时,露出的那张如仙如妖芙蓉面。一颦一笑尽是风情,宛如蛊惑人的妖精。
分明是狼狈的情境,沈怀心却不因此景而跳动,而是为远处的某个人加速了几分。
一定要早点搞清楚挚竹和我的关系。她想。
渐渐,这场蛇鼠虫暴雨终于停了。沈怀睁开眼,甩了甩头,抖掉趴上来的虫子。忽然发现自己除了橙色荧光构成的铠甲,又混杂了一种绿色的。
“阿怀,你好啊。”有人叫她。
她望过去,见是归尘。归尘和她一样,狼狈地双手抱着树枝,悬空挂在树上。
“刚才怎么没看见你?”沈怀问道。
“我刚才在井底。如今这般天地倒转,我才从井里掉了出来,好险才抓住树枝,挂在这里。”
二人这般“自挂东南枝”,一直cos晴天娃娃也不是个事。沈怀望了下脚底,见蛇鼠虫掉入苍穹云雾中,如被黑洞吞噬了一般,再不见一点踪影。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能放手。”沈怀戚戚道。
归尘点头:“我也觉得。我们还是先回到地面上吧。”
她们手紧紧抓着横向的树枝,向树干爬去。离树干近了,沈怀双腿蹬上去,一步一步向上踩,腿够到她手抓着的树枝时,勾上去,稳定住,再松开手,坐上树枝。
归尘如法炮制,与沈怀面对面坐谈。
“话说上一局,第二回合是新爹有无数刀,有遮掩视线的雾气。这局却不见了,而是有一个天地倒转的效果。看来是每一局都不太一样。”
沈怀:“是啊。这新娘也神出鬼没,也不告诉我们具体规则,总打我们个措手不及。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看看,能不能爬上地面,找找其他人。”
“阿怀,你觉得谁是新爹?”归尘忽然问道,“我怕有的人不愿意听你的,犯下杀戮之罪。”
“你不和别人结契就好了吧?”
“可第三回合,有可能会继续有那个规则。不结契也可以杀戮。”
“哦还真是。不过这局应该没事。”晏师不像那种冲动的人。
“是晏师吗?”归尘问,“感觉你很信任那个人。”
沈怀有点纠结要不要信任她,但一想,暴露晏师的身份对他不太好,还是说:“我觉得除了尚迹和靳欢,这里的人都挺值得信任的。”
“话说,如果我们不能杀人,那只能无尸体拉起寻凶会议了。但是方法是什么呢?新娘并没有说。”
沈怀沉默片刻,说:“大概是需要我们自己去寻找。”
沈怀望了望上方的地面,对归尘说:“你会轻功吗?”
归尘:“虽然没有灵力,但飞檐走壁什么的还可以。”
“你带着我逛逛,看看这片地方会不会鬼打墙。”
“好。”
归尘站起身来,向沈怀走来。树枝虽粗,却是椭圆,走过来难度也只比走铁索低一点。她却自在身轻如燕。
“基本功很扎实。”沈怀赞道。
归尘居然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很久以前,有个人也这么夸过我。”
“是谁?”
“挚竹。”
沈怀沉默片刻,转移话题道:“你揽着我腰,带我走。”
归尘负责带着她穿林过叶,沈怀负责侦查,她眼尖看到一口棺材,对归尘说:“去那里。”
“这是我第一回合发现英这的地方!”归尘说。
“可能有人还困在那里。”
他们走到了离棺材最近的一棵树上。
沈怀见那棺材,外覆鎏金,棺盖呈瓦形弧面,金银二色织就佛法莲花,纹饰华美而不冗赘。
沈怀让她歇会,自己扒拉着树干,开始往树根处爬。
好在她还残存着小时候在福利院时当皮猴子,穿裙子上树的记忆。她左臂环着树干,右手去够棺材盖。
距离不够。
她手只能堪堪碰到那鎏金棺材,估计只能用指甲盖尅点金子偷回去。
手不够长,她便收回手,双臂环紧树干,双腿悬空一踹——
棺材盖被她踹开一个小缝,但还没完全打开。
沈怀收回脚,借力一蹬,又是重重一踹,棺材盖缝隙变得更大了。
沈怀往里面望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正想继续踹时,里面忽然传出响动。
那鎏金棺材中,蓦地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