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婚的夫妻俩这才依着礼俗,先给太后敬了茶,又依次给德宁皇后、娴贵妃奉了茶。

    一番礼节性的寒暄过后,德宁皇后见太后这般看重,便顺势赏了戚云晞一对镶嵌东珠的金簪和一柄和田玉如意佩。

    娴贵妃身为戚云晞的婆母,自然要给足体面,赏了一只上等的羊脂玉手镯。

    妃嫔们向来精于审时度势,见太后和皇后都已重赏,自然纷纷跟进,各赏了重礼。毕竟满朝文武谁不知晓,宣明帝以孝治天下,讨得太后欢心,才是头等大事。

    于是,丽妃赏了一对红宝石耳珰,容妃赏了一对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舒嫔赏了一支白玉簪,慧嫔赏了一对金镶玉耳坠。

    这么多赏赐,让戚云晞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心中暗喜,但是当着慕容湛的面,她这冒牌王妃不能有半分逾矩,毕竟自己的小命还在他手里攥着。

    她小心翼翼抬眸,那秋水盈盈的眸光无辜地看向慕容湛,见他微微颔首,这才怯生生地双手接过赏赐,再依礼垂首屈膝一一谢恩。

    众人再说过场面话后,各自散去,慕容湛前往乾清宫给宣明帝请安,戚云晞则随娴贵妃回景阳宫。

    娴贵妃出身于江南书香世家温氏,家族两代曾是帝师,祖父更是先帝的启蒙之师。

    她不仅生得容貌倾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入宫那年的赏花宴上,她以绝妙的琴音惊艳四座,宣明帝当场倾心,次日便下旨纳入后宫封为贵人。伴驾多年来,她圣宠未断,加上性子温和通透,就连德宁皇后,也只能暗自感叹“娴贵妃是个难得的通透人”。

    唯独儿子慕容湛,自小就违逆她的期许。她本盼他承继家学,入中枢稳定朝堂,他却执意披甲从戎,要凭战功立威于沙场。

    有段时日,朝堂上总有人暗讽“书香世家竟出赳赳武夫”,连族中长老都劝她 “当多劝劝九殿下才是”,贵妃却只淡淡道“他的路该自己走”。

    好在慕容湛争气,十六岁便斩了敌首、二十岁又平定了蛮族叛乱,实打实的战功累成山,得封锦王。

    这才让满朝文武闭了嘴,对他们温家也多了几分敬畏。

    如今他本该是意气风发之时,却弄得半身残疾,连带着性子也变冷了。那眉宇间总凝着化不开的孤寒,连对她这个生母,也没有了少年时的亲近。

    路上,戚云晞见娴贵妃愁眉不展,便主动开口道:“母妃,方才在寿康宫,王爷虽话少,却事事妥帖。出府之前,王爷还跟儿媳说府里的梅花不少是从景阳宫移栽过去的。若母妃觉得闷,往后儿媳常来陪您说说话,或是陪您赏梅解闷,可好?”

    娴贵妃见这儿媳果真是个懂事乖巧的,心里那些愁云散了一半,脸上漾起笑意:“云琬倒是个有心的孩子。你既肯来,母妃自然是欢喜的。咱们娘俩也好多说说话,亲近亲近才是。”

    她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雪晴和玲珑,“给你安排的四个丫头,伺候得如何?”

    戚云晞腼腆地笑了笑:“雪晴她们挺好的,个个都很用心,多谢母妃体恤!”

    话头说开了,娴贵妃对这个儿媳也越来越满意:“她们四个是在景阳宫调教好了,才送到王府的,特别是雪晴,她性子沉稳,是个得力的,以后可以帮你好好打理王府的事务。”

    “是。”她乖乖应道。

    一行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景阳宫。

    娴贵妃吩咐秦嬷嬷沏了茶,便屏退左右。

    从儿子带着儿媳进寿康宫,她便一直在默默观察这个儿媳。方才面对皇后的质疑,她年纪轻轻,应对竟能如此从容得体。还有,刚刚在路上那番话,更是句句拿捏着分寸,周到妥帖。她心里便打定主意,要好好接纳这个儿媳,毕竟,自己终究不能时时在儿子身边照料。

    于是,婆媳俩便开始说起了体己话。

    娴贵妃抿了口茶,目光在戚云晞脸上停了一瞬,似乎有些犹豫,终道:“湛儿自小就犟,当年边关征战、治水患落下的旧伤不少,如今更是……却偏什么都不与我说。你既成了他的妻,往后可要多盯着些。夜里记得给他的护膝焐热,晨时盯着他把汤药喝完。太医说他还年轻,也许他的腿还可以康复。”

    娴贵妃的话,让戚云晞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她好奇地问:“母妃,王爷的腿是怎么伤的?”

    她一度怀疑他的腿是装的,竟不知他真有那么多陈年旧伤。但无论如何,那些伤都是保家卫国,护佑百姓而受的,他理应受到尊敬。

    娴贵妃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一年前北境之战,湛儿本有必胜之心,却在峡谷中遭遇埋伏,随身的亲兵半数战死,他侥幸活下来,却受了重伤,一双腿也再站不起来了。”

    说罢,那双往日里清润温婉的美眸竟蒙上了一层水汽。

    她连忙拿银丝绣帕擦了擦眼角,“如今湛儿的身子,母妃便托付给你了,替我好好照顾他。”

    戚云晞上前蹲伏在贵妃身前,柔声道:“儿媳记住了,儿媳定会悉心服侍好王爷!母妃不必挂心,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

    娴贵妃轻轻拍了拍她手:“有你这句话,母妃便心安了。让雪晴陪你去后院赏赏梅,我有些乏了。”

    “是,母妃好生歇着!儿媳先告退了。”戚云晞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经过娴贵妃的一番话,她忽然觉得那人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原来他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何顺推着慕容湛来到景阳宫。

    娴贵妃倚在软榻上,见儿子来了,竟忘了乏,连忙支起身子,嘴角扬起笑意:“湛儿可算来了,我让小厨房炖了你爱喝的雪莲银耳羹,这就叫人给你端来。”

    慕容湛转着轮椅不紧不慢地上前,多了几分松弛:“母妃万安。”

    娴贵妃望着儿子,心里头又泛起一阵酸楚。

    想当初,湛儿还没受伤时,多少名门贵女挤破了头要做他的锦王妃,偏他一门心思扑在边关战事上,半点不将婚事放在心上。如今倒好,那些贵女纷纷避之不及,谁能想到,戚宰辅竟肯应下圣上的赐婚,将嫡亲的女儿嫁给他。

    可话说回来,就算成了亲,他如今这身子……她辈子,还能盼到抱上亲孙子的那天吗?

    “路上冷不冷?”她起身走近儿子,替儿子理了理衣襟,话锋却轻轻一转:“云琬这会在后院赏梅,我瞧着这孩子性子稳妥,是个会照顾人的。你往后啊……凡事不必总自己扛着,有她在身边搭把手,也好。”

    慕容湛眉峰微蹙,神色微微动了动。

    这女人方才把皇祖母哄得开开心心,这么快竟又得到了母妃认可?看来倒真是小瞧了她。

    他淡淡扫向后院的方向,缓缓道:“母妃费心了,儿子自有定夺。”

    “你有什么定夺?”娴贵妃白了他一眼,“你及冠那年,我便叫你早日成亲,我好早日抱孙,你就说你自有打算。现在好了……这次无论如何听我的。我让秦嬷嬷备了些调理身子的方子,回头让雪晴给你们带去,早晚照着用,仔细养着。”

    慕容湛:“母妃……”

    “罢了,你那些道理我不听。”她拍了拍他的肩,嗔怪道:“有那功夫琢磨说辞,不如多跟云琬说说话。她性子好,你别总冷冰冰的。”

    话里虽带着责备,眼里的疼惜却藏都藏不住。

    慕容湛无奈道:“母妃既已做了安排,儿子照办便是。”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顿了顿,接着道:“只是云琬初来乍到,诸多事还需适应,儿子……会慢慢与她相处。”

    自从他坐上这张轮椅,母妃便日日郁郁寡欢,怕她看见自己这模样徒增伤感,他便尽量少来景阳宫。此刻,他实在不忍再让她忧心。

    “这才像句贴心话。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她笑着扬声唤来秦嬷嬷,“去后院请云琬过来,就说我这儿温着银耳羹,正好陪我和王爷一起用些。”

    “是,娘娘,老奴这就去。”秦嬷嬷领命,疾步去了。

    *

    夫妻俩陪着娴贵妃用过银耳羹后,这才离开景阳宫。

    马车上,戚云晞想来想去,终于期期艾艾地垂眸道:“王爷,那些赏赐……实在太贵重了。”

    车厢内一片静谧,半晌,男人都没有回应她。

    她抬眸望去,却见他阖着眼帘,神色淡漠,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难道他睡着了?

    她抿了抿唇,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那些赏赐你收着便是。”慕容湛眼帘微抬,忽然开口:“只是皇祖母那套抹额,交由王府库房收存更稳妥。那物件干系重,寻常地方收不住。”

    戚云晞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怯生生道:“都、都给我收着?”她顿了顿,“我看还是都交由您收着吧,我……”

    他视线落向窗外,淡淡道:“这些寻常赏赐,你自行收着便是。”

    “谢王爷体恤……”她轻轻绞着手指,但还是不放心,声音软糯糯,又道:“只是臣妾笨手笨脚的,真要是收得不妥当,王爷……会罚我赔吗?”

    虽然他同意让她收着,但这话总得说在前头,她打小从未经手过这般贵重的东西,真要是有个闪失,便是把自己赔进去也不够啊。

    慕容湛:“……”

    他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她脸上,半晌,才缓缓开口:“罚你赔?你当王府是市井铺子,丢了东西便要拿人抵偿?”

    戚云晞被他这话说得一噎,连忙低下头:“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话总要先说明白。

    车厢内又静了一瞬。

    慕容湛悠悠道:“库房里有专门收贵重物件的樟木箱,让雪晴去取两只来。锁扣是黄铜的,钥匙你自己收着。”

    她终于如释重负,那双桃花眼瞬间弯成了月牙,声音里藏着一丝雀跃:“嗯……谢王爷。”

    他不仅没再追究,反倒细致到连箱子和锁扣都替她想到了。

    这一笑,让那双凤眼难得漾起了一丝极淡的波澜,但随即又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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