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陆静宜都觉得无趣得很,吃也不香睡也不香,总觉得哪里不是很得劲。思来想去才发现,是因为她的死对头薛峥。
这个薛峥也不知道最近是中了哪门子的邪,每天就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连她留堂打扫时故意用扫帚往他脚上戳他都不为所动,不仅好脾气地把脚挪开算数,甚至还嘿嘿傻笑起来。
狡猾的薛峥成了傻子,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陆静宜为了那天夜里的仇而攒足了劲儿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薛峥没反应,陆静宜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用午膳的时候,陆静宜百无聊赖地坐在餐桌前拿筷子戳着碗中饭。今日书院准备的午膳其实还可以,但陆静宜味同嚼蜡。
此时,宁政远神神秘秘地过来了:“那个薛峥,最近奇奇怪怪的原因找到了!”
“什么?”陆静宜茫然地抬了抬眼皮,复又继续低头戳她的饭粒。
宁政远压低声音道:“薛峥,他犯花痴了!”
“什么?”陆静宜彻底抬起了头,“你说他,什么?”
有仇家的八卦听,忽然就醒了。
“听说他前两天做了个春、梦,梦见了一个神女,那神女貌若天仙,不但救了他,还送了他一块贴身丝巾呢!他现在每天就想着那能再去梦里见一见那神女……”宁政远眉飞色舞道,“你说好笑不好笑!”
“做春、梦?现在可是秋天,做什么春、梦!”陆静宜嗤笑道,“再说了,就他那副德行,哪位神女瞎了眼能看上他啊!”
“那人家可不是这么想的,听说他最近几天都很努力做梦,再见一见那个神女呢!”
“那神女肯定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再到梦里见他。”
陆静宜嘴上放着狠话,心中却是不爽:就薛三这种货色,竟然也能好命在梦里和神女定情?还收到神女送他的丝巾?!
那她之前和无名大侠在梦里见面都只是单方面表白算什么?!
她平时课业努力,方方面面一向都不输给他,可如今她竟然在做梦这件事上输给他了!
那怎么行!
于是是夜,陆静宜早早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她决定一定要加快进度,就算是做梦这件事,也不可以输给那个薛三!
可做梦这种事,哪里是她想做就可以随便做到的呢!
于是她就这样翻来覆去贴了一晚上的“烙饼”,直到天快亮了,小鸟都开始叫了,她才堪堪睡着。
第二天,她不出意外地眼下顶着两团大大的青黑出现在了讲习室。
睡不够,好困。脑子好像都有些转不动了。上课的时候她打了好几次瞌睡,被夫子叫起来回答问题了答了个语无伦次,被狠狠训了一顿。她向来因为课业成绩好受夫子喜爱,发生这种因为脑子转不动答非所问被训的事简直太让她无语了。
而更无语的是:下课后,她正做留堂打扫呢,该死的薛峥又跑过来找事。
“呦,宁路,扫地呢?”说着,几个人吊儿郎当地就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薛三郎薛峥。
“眼不瞎就不会这么问。”陆静宜没好气地白了薛峥一眼,扫把一下子戳向他的脚边,“滚开!”
此时,原本在自己座位上看书的宁政远闻讯而来。
还没等他走近,薛峥就讥笑道:“我说宁路啊,你这爱拿扫把戳人脚的坏毛病可不好啊,你看看,你戳我我腿脚好还能躲开,你要是戳你家政哥,他可怎么躲得开啊!”
“我倒是不担心,”宁政远闻言冷笑,“毕竟犯贱者才会被人戳脚。”
“啧啧,腿坏了嘴上还挺不饶人昂。”薛峥道,“宁政远,我还没说你呢!夫子说好了是罚他宁路一个人留堂打扫的,你让下人帮忙算怎么回事啊?”
宁政远因为行动不便,书院特许他带了一个侍从前来照顾。下课后他要等陆静宜,那边干脆让侍从跟着陆静宜一起打扫了。
平日里有人挨罚,大家也常常会主动帮忙的,大家不提,夫子也不会管。如今这个薛峥故意惹事,倒不好这么说了。
今日的薛峥,早已经没了前几日的痴傻,显得十分机敏,倒是她陆静宜,一晚上没睡好把自己搞得那么迟钝。
这种感觉简直太糟糕了。
陆静宜刚要回怼,便听见二表哥宁政远已经开了口。
“我是找侍从来帮忙打扫了,那又如何?你要是不乐意你也可以让你的‘下人’们来帮忙打扫啊。”宁政远面色淡淡,说着还扫了一眼薛峥和他的那群跟班。
薛峥的跟班们虽然确实是唯薛峥的命令是从,可到底也都是京畿之地家世煊赫的衙内们,如今被宁政远说成是“下人”,一个个脸上五颜六色的,纷纷暴跳。
陆静宜看得不禁乐出了声。
那费武费衙内,先前就在陆静宜这里吃了憋,今日又被宁政远和陆静宜这一通嘲笑,气得脸都涨得通红,他不敢招惹宁政远,便冲着陆静宜气急败坏道:“宁路,你莫要以为自己是什么好的,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沾的一个姓‘宁’的光,做的他宁政远的下人罢了!”
陆静宜心中好笑:宁政远的爹她的舅父如今官居枢密院副枢密使的确已是位极人臣,可她的母族宁氏本身也是世居济南的豪门望族,连当今圣上都不曾低看的。或许也只有费武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才能讲出这种无知的话来。
陆静宜原本还想要往他心窝子上戳两句的,又想起今年春天她父王回京时费武他爹费太尉在她父王面前恭恭敬敬的样子,忽然又觉得费太尉有这样一个儿子实在可怜,于是便收敛了一些,笑道:“怎么,我兄长骂了你你不敢回嘴,跑来我这儿找不痛快?是觉得我好欺负了?”
她的面上带着笑,眼底却显出让费武害怕的冰冷。费武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薛峥见状,一把把费武挡在自己身后:“你吓唬谁呢!听说你上次还打他了?”
“听说?”陆静宜故作诧异道,“那时候你不是就在他旁边吗!怎的,那时候没反应是有人夺了你的舍了?啊,该不会是晚上睡觉做梦给哪个狐狸精勾去了魂了吧!”
陆静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宁路!”薛峥气坏了,冲上去就想和陆静宜拼命,“你竟然敢诋毁神女!”
陆静宜见状,眼睛往讲习室门口瞥了一眼,却是忽然瑟缩着委屈道:“薛,薛峥,你这是要做什么,以多欺少,难,难道,是想要打我不成?”
薛峥被陆静宜突然的变脸弄得怔愣了一瞬,也没多想,便继续大声道:“打你便打你了,怎么,老子打不得你吗!”
话音刚落,回话的却不再是陆静宜了。薛峥的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我看谁敢打人!”
全场震惊。他怎么来了!
说话的是书院的学正,德高望重的大学究,是书院里学子们闻风丧胆的存在。除了学子们的学业,学正平时最看重的就是书院里的风气了,尤其是对学子之间的霸凌行为格外在意,若是撞见了,一律严惩不贷。
万籁俱寂。
安静的空气里,陆静宜委屈的啜泣声就变得格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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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薛峥一行人因为围攻霸凌同学被抓了现行,被学正狠狠罚了一通,还被叫了家长。据说薛峥被薛国舅领回去之后挨了好一顿打,屁股都开花了。而为了安抚“受害人”,陆静宜的留堂打扫惩罚也被取消了。
当天晚餐陆静宜的心情格外好,前几日那种不得劲儿的感觉一扫而光,胃口好得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宁政远望着陆静宜,吃惊不是一点半点:“你平时怕胖吃饭都注意得很,今天吃这么多?”
“今天心情好啊!”陆静宜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不得不说,你今天这招‘借刀杀人’是真厉害,不仅自己的留堂打扫惩罚被豁免了,薛峥他们几个估计也要被你搞疯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陆静宜笑嘻嘻道。
“说起来,你是怎么算准了学正大人那个时候会在讲习室门口出现的?”宁政远表情疑惑。
“嗐,学正大人日理万机,他的行程哪是我们能算得准的呀~我只是悄悄去他房间塞了张字条,说骐骥班的讲习室里有人私藏了书院的违禁物品,没想到他真的趁下学后过来了。”
“那万一学正大人来了没赶上他们闹事呢?”
“不会。薛三现在脑子好了,费武那个废物咽不下那口气就一定会去哭诉,薛三这个人最讲究狐朋狗友间的义气,肯定会帮他出头,他们今日必有这一闹。薛国舅因着太后娘娘的关系,一向治家严明,生怕丢了太后娘娘的脸,如今这薛三被领回家去,估计一顿家法是少不了了。”
薛三之前借同学和舍监的手整她,她也借学正大人的手回敬,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陆静宜说话云淡风轻,给宁政远看得一愣一愣。
幸好静宜是亲妹不是仇家。宁政远心中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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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清香,像是柑子的甜甜的味道。
陆静宜在好眠之后醒来。
周围什么也没有,笼罩着一层纱幕一般的鹅黄色的光芒。
那纱幕的中间有一张雕工粗犷的紫檀卧榻。卧榻上趴着一个衣衫半袒的男子。忽而,那男子再沉睡中缓缓转头,面上覆着的面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无名大侠!
陆静宜心头一惊,下意识想要去揉她那惺忪的睡眼,却摸到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这是……
又,又入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