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052年，人工智能AI正式进入人类生活领域，此后数年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

    此后几十年，人类社会物质生活条件日臻优渥，地表人口数量日渐增多，人均资源却日趋下降；

    将区区几万天的光阴当做一场自我的人间体验，越来越成为年轻一代们所追求的人生信条。

    “开心”、“自由”这些词语似乎成为了大多数人标立在社交软件上的一种“人设”。

    又过了数十年，生活环境日趋恶劣，极端天气时有发生；

    雷雨、黄沙、高温、地震……层出不穷，愈演愈烈。

    人类需要一个更加适合生存的环境，拥有未经污染、更加清新自然空气的乡村城镇成为大城市人们的目的地，逆城市化逐渐开始。

    物质条件极大程度地趋于饱和极限，人类开始将视线和心思转移到自我的精神领域。

    公元5200年，人类首部大型全民式全息网游《千帆过尽》面世，掀起全息浪潮，开启全新的全息时代；真实与虚拟的界限逐渐模糊。

    其中核心NPC“莫辞盈”因剧情饱满及性格潇洒受到网游迷“扬帆者”的广泛好评。

    其悲惨又乐观的人物基调使得一些尚未失去思考能力的人们惊悟——TA们或许应当居安思危。

    可掌握技术与权利的那群人似乎大多数都并不这么认为。

    同年，人类睡眠时间增多，睡眠质量显著提升，打破了因超速的工作方式形成的固有生物钟体系；

    几年后，经制作组反复实验，最终版《千帆过尽》将推出最新营销理念——

    “过尽千帆，万事皆空；神念不灭，即为长生。”

    ……随着她连滚带爬、狼狈奔走的步伐，身后的世界正在一寸一寸化为漫天雪花。

    更准确地说，那是快速流走分离的一串串二进制代码。

    “柳幺儿，外面那么危险，你要去哪儿？”

    名唤“柳幺儿”的女孩向外拔足狂奔的身影猛然停滞。

    她却不敢回头。

    身后那个地方，是奢想，亦是囚笼。

    “柳幺儿”抬头，黑黝黝又广袤无垠的黑洞如同倒扣的巨盆笼罩在她脚下这片土地的上空，像极了宗教故事中那末日来临时的审判。

    狂风咆哮着掠过尚有一息的花枝，凌虐般刮折怒放的花瓣，泄愤似的将其卷至空中，又纷纷扬扬地击落。

    光阴无情，花影摇曳着作了尘埃，芳香不复，仿佛这个世界消亡之前最后的挽歌。

    能够使人类长久延续下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很显然，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最终并没有找到答案。

    她的目光随着脑袋抬起，似乎穿过了她与这片土地的往昔、今日和来生，缓慢、又极为平静地与那悬于头顶的“深渊”互相凝视着。

    她懒得恐惧，也好像失去了那名为“恐惧”的情绪。

    在这里的每一日都如同程序设定好的，比如精确到几分几秒的日出日落，极有规律的艳阳与雨幕，就连位置都不曾更改过的院子里的作物。

    她早就不记得，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如今日这般“自然形成”的天空了。

    ……就像她早就不记得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应该是什么模样。

    她微红的眼眶、被狂风吹得凌乱不堪的情状，与身后追过来步子诡异、神色毫无焦灼之意的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来，她还会有眼泪。

    柳幺儿含着来而不易的热泪不慌不忙地笑了。

    “真是久违啦。”

    一声声央求与挽留被她轻轻放在身后的此岸，任由其声嘶力竭。

    柳幺儿近乎麻木地向前方彼岸走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向身后的女人投去一眼。

    淡淡的轻语与不断崩塌的世界一同散入灰白，葬入虚无，最终湮灭。

    “柳幺儿，早在这里开启之前，就已经死去了，不是么。”

    她向着天空笑得张扬又肆意，如同生命之花无声地向着穹顶之上的命运不屈地绽放。

    ——哪怕只是昙花一现。

    “我自己的命，生杀予夺凡皆由我。”

    “而你，只配旁观。”

    她闭上双眼手起刀落之际，另一道白光忽地自身后袭来，先一步刺入她后心。

    ……刹那之间似乎连整个世界都与呼啸的狂风一起停滞了。

    惊疑交杂的表情还未来得及在她年幼的脸上形成，生机已然伴随着最后一丝钻进她耳中的诡异声响一道流失。

    ……

    人生天地间，无一不别离，时光何曾厌，一视同仁矣。

    “唉，又失败了啊……”

    来人行步无声，静静瞥了一眼身形随着这方世界逐渐消失的女孩，抬步便要离开，却又微微顿了一下。

    他抬首向某个方向瞧了眼，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悠悠然消失在原地，就好像刚刚顺手甩出暗器置人于死地的人不是他似的。

    那方向正站着两道人影，其中一人正执笔记录着什么——

    “道历，公元四十六亿九千万零六千八百五十七年，檀洲正式消亡，时历五千二百零三年八个月零三天六时一刻……”

    另一人慢悠悠扇着扇子，闻声一惊，另一只手立马叫停：“咳，可以了，初九，不必那么、那么的……精确。”

    “初九”奋笔疾书的手默默放下，抬眼递给他一个“你不早说”的眼神。

    她指了指那抹消失在原地的白衣人影：“这个人……？好像不是我们的人吧？”

    身侧之人偏头看去，摇扇扇风，拉长声音意味深长地道：“确实不是，谁知道过去和未来是不是呢，兴许……过去差一点就成我们上级了也说不定嘞。”

    “初九”面露疑惑，斜眼看他，冷不丁出声：“哈？闻人，你在说什么屁话，能做你我上级的，得活至少有个几百多岁了吧，这人一看就才二十三四，开什么稀奇古怪的时空玩笑呢大哥。”

    “闻人”并不理会，转身收了扇，逃也似的迈腿就走：“收工收工，各回各家，各找各爸妈，散了散了哈。”

    他默默念叨——他有那个东西，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走了走了。

    “初九”突然想起什么，向那背影道：“对了闻人，长洺老头要的人和东西都备好了吗，那家伙自从明朝阁在琼洲“遗臭百年”后，连着阁主的心一起都操了……”

    只见“闻人”那厮头也不回向着空间游轮走去，只留声音远远传来：

    “今日这不是最后一位嘛，人选都好了，琼洲的“乱线头”即将成为我们门里重点关注对象，啊哈哈，我的画本子又有的写了……”

    “初九”瞧着那背影摇摇头，手一划收起记录面板，撑起伞疾步跟上。

    “……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执伞躲避星雨，于炫彩缤纷却又危机四伏的空间裂隙中优雅穿行，渐行渐远。

    消散的空间粒子在两人身后狂欢着飞舞，眨眼之间溶于光怪陆离的星河之中，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