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奉承’啊。”幻日说道，“这只是我真心的想法而已。”

    “虽然我的确很聪明……”露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地说道，“但怎么能把刚刚说到的那种事情算做聪明呢？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行为、抑或习惯而已。”

    “在我看来，的确是很聪明的啊。”幻日说道，“如果只是能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的话，那很普通、最多不过是记忆力优秀而已。但如果仅仅通过思考，就能连‘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也清楚分析出来了的话，那才是真的厉害啊？露娜小姐越是承认自己的无知，我就越是觉得这种‘无知’也足以证明露娜小姐的聪明啊。”

    “你真的有……‘狂信徒’的特质、或者说潜力呢。”露娜苦笑着叹了口气，说道，“一般意义上的‘信徒’，都需要不断通过‘哄骗’之类的手段，努力去争取与说服才行，但你不需要。你反而会主动帮助我解释那些我解释不了的、特别是对我不利的事情。这样一来，我作为‘被崇拜的偶像’就太过于省心了，简直省心到让我感到无聊的程度……”

    “省心不是好事吗？”幻日微笑道，“我想做个让露娜小姐省心的‘信徒’啊。”

    “算是好事吧。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啦，我并不怎么在乎这个……”露娜说道，“我真的很好奇。你干嘛这么‘信’我？我可是差点刺杀你母亲的人啊？虽然我没做，但我还是有做出这种事的实力的……”

    （这么一想，“小提亚”对我的信任也是令我极为费解。）

    （这对母子就这么心胸宽大吗？）

    （虽然我不懂“南国”的事情，但他们好歹也是堂堂“王家”的存在啊。）

    （明明是“王家”，是不是太过于天真了呢？）

    “因为不可能，所以可以继续‘信’下去啊。”幻日说道，“露娜小姐是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的。”

    幻日的话，让露娜一时无言，只是“深深地吸气”而已。

    “你怎么知道？”露娜疑惑地问道，“你明明才认识我三天而已。为何能如此断言呢？”

    “就算我只认识露娜小姐三分钟，结果也是一样的。”幻日说道，“因为露娜小姐很温柔啊，所以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这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现实中真有人这么说话吗？）

    （我还以为这是“小说”里才会使用的台词呢。）

    露娜对幻日竟然说出这种话，感到不可思议。

    “这种话，是‘当你被敌方的美女高层抓住的时候，想要用语言欺骗她放你走’时，使用的台词吧？”露娜说道，“在某些风格荒诞奇异的冒险小说中，主人公都是这么干的。但如果是你说出来的时候，我就只会说‘别瞎说了’。”

    “露娜小姐看的书真多呢。”幻日轻笑了出来，“尤其是荒诞奇异的‘小说’。露娜小姐就连这么罕有的小说类型都看过啊？”

    “那又怎么样？”露娜说道，“我说得不对吗？”

    “不对哦。”幻日说道，“冒险小说的主人公会说什么样的台词，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哦。我只是全心全意地相信‘露娜小姐很温柔’这一信念而已。”

    “那你真不幸。”露娜苦涩地说道，“能说出这种话的你，迄今为止到底过着怎样的人生啊？难道你就没有见过一个比我温柔的人存在吗？不可能吧？我觉得正好相反，我是‘你所见过的、待你最不温柔的存在’还差不多……”

    “因为，露娜小姐和‘人’是不一样的。”幻日说道，“因为露娜小姐不是‘人’，也不适用于以‘人’的标准评价行为的关系，我才会真心觉得露娜小姐很温柔的。如果一个人类的脾气和露娜小姐差不多的话，我就会觉得她的性格很扭曲了。幸好……”

    （总觉得我被“暗讽”了呢……）

    “什么啊……”对幻日说出的这番话，露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我母亲……也就是‘王’，和露娜小姐的性格很像啊。所以，我母亲的性格也是扭曲的……”幻日缓缓地说道，“当然了，因为她比露娜小姐大上好多岁的关系，所以也并没有那么相似。但是，我还是觉得有很多相似之处。我觉得，‘王’在年轻的时候，性格也许就是露娜小姐的样子吧。”

    “这话题又算什么嘛……”露娜说道，“原来你只是为了变着法子夸自己的母亲吗？那么，可以不必用‘温柔’来称赞我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幻日说道，“刚刚提到，也只是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你和她相似’的这一点，所以就顺便说一下而已啊。现在，这个话题的误会已经解除了，可以先结束了。”

    （总感觉，幻日之前对我说过这种事……）

    （他怎么这么喜欢把我和他母亲做对比呀？感觉真古怪，他不觉得别扭吗……）

    “然后呢？”露娜说道，“我之前的疑惑，你还是没有解答啊？”

    “没有吗？”幻日说道，“我还以为，我已经解答了露娜小姐的每个疑问呢。到底哪里还没有解答，露娜小姐再说一下吧？”

    “就是说，‘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的问题啊。”露娜说道，“总不会是因为那空洞的‘露娜小姐不会做出这种事的’‘露娜小姐很温柔’‘露娜小姐的性格像我的母亲’之类的理由吧？能不能给我一些更让我信服的理由，让我相信这是真心的想法与决策呢？”

    “本来就是没有嘛？”幻日说道，“‘信’露娜小姐，到底为什么需要理由呢？露娜小姐明明是我的‘神’啊。既然是‘神’，那无论做出什么，‘信徒’都是应当‘盲从’的。”

    “那不也是开玩笑一样建立的‘教义’吗？”露娜说道，“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存在‘偶像’与‘信徒’之间那种‘牢固’的关系，我们的关系，是被小提亚‘教唆’出来的。所以，理应缺乏那种真正的‘信仰’之情才对。可是，说到底，小提亚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也很不明白。”

    “说一个和‘王’无关的事情吧。”幻日说道，“我喜欢露娜小姐。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就非常喜欢了……不，还没有见到面的时候，我就很喜欢露娜小姐了。”

    “没有见到面要怎么喜欢？”露娜不解地吐槽道。

    “远远看到露娜小姐的身影的时候，就很喜欢了。”幻日回答，“感觉露娜小姐就像暗夜中的月光一样唯美。”

    “这种称赞吗……真令我尴尬。”露娜说道，“我本来就是‘月光的化身’啊。你这样的说话方式，就好像……“这个土豆吃起来像马铃薯一样”‘感觉番茄有一股西红柿味道’那般古怪。”

    “也许不是这样的意思。”幻日说道，“也许我想说的是‘这个土豆有一股土豆味’呢。”

    “这又是怎样苦心积虑才能想出来的废话啊！”如果不是躺在海水里的话，露娜简直就要做出以手加额的动作了。

    但躺在海水里的姿势、并不适合过多地使用“手势”来表达情绪与想法。

    因此露娜放弃了，只是使用语言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这不是废话啊。”幻日苦涩地说道，“因为土豆有土豆的味道、番茄有番茄的味道，那是它们特有的味道，不说它们有土豆味或番茄味的话，用别的形容词而言，都很不准确啊。想要形容一样东西的味道，本来就是说它‘有它的味道’最准确啊。”

    “虽然这么说很是准确没错……但是用这种词来形容某样事物的话，就等于一点信息量都没有‘付出’。”露娜说道，“交流是为了沟通。语言是为了告知对方不知道的事情。如果说出话之后，对方知道的，还是和之前知道的一样多的话，那这句话就是纯纯的废话。是失败的。”

    “也许在描述美食的时候，那样描述并不合适，但在这里有时是可以的。”幻日说道，“比如说……我将露娜小姐视之为月光，而露娜小姐本来也知道自己是月光的化身。这虽然是一段废话，但却代表了我们之间达成的‘共识’。而且，也因为这一‘共识’，我才会对露娜小姐是‘月神’这一点，接受得那么良好啊。”

    “嗯……真的么？”露娜暧昧地说道，“如果你所说的是真心话的话，你的感知能力倒是挺强的呢。”

    “当然是真的。”幻日说道，“我还不至于没人性到可以对我的‘神’说谎的程度。”

    “不，欺骗神虽然不对，但是欺骗神也是人类的本性啊。”露娜说道，“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啦。不如说，‘神话’里，本就充满了‘欺骗神’这一类的故事呢。”

    “露娜小姐竟然不因此义愤填膺？”幻日疑惑地说道，“那好吧。我换个说法，我至少不会欺骗自己喜欢的‘神’啊。”

    “这倒是个比较合理的理由……”露娜沉思着说道，“话虽如此，‘喜欢’并不是‘不欺骗’的理由。”

    “露娜小姐本末倒置了呢。”幻日悠悠地说道。

    “本末倒置怎么说？”露娜疑惑地问道。

    “露娜小姐本来是想询问我‘为什么相信你’的吧？”幻日说道，“可不知不觉间，这话题却变异成了逼问我‘有没有说实话’了？不觉得有点儿奇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