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野有气无力地瘫在桌上“顾砚深，你说如果我死了，学校会不会因为没好好照顾我而愧疚？”他拖着长音，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桌上刻着的“早”字。
顾砚深头也没抬，笔尖在物理题册上流畅地移动。
“按照校规，学生意外死亡需要成立专门调查组。”
他推了推金丝边眼镜，“不过你这样的，大概率会被归为‘自作自受’类别。”
“喂！”谢临野猛地坐直，“我还是不是你的最好的朋友了？”
“从三岁就认识你的人表示，”顾砚深终于抬眼，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你只是不想面对李老师罢了”
话音刚落，一个篮球精准地落在谢临野桌上。徐州一手撑在桌边，利落地翻身跃过前排座位，丝毫不顾被他掀起的试卷哗啦作响。
“哟，这不是我们谢大少爷吗？又要人哄着才肯考试？”徐州揉乱了谢临野本就翘起的头发，“有这时间不如多看看错题集，免得又考个不及格，回家被你妈扣零花钱。”
教室里的几个同学窃笑起来。谁不知道谢临野是年级有名的“偏科天才”——物理化学接近满分，数学却稳定地保持在及格线以下徘徊。
“考试……考试……让我死”谢临野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转向顾砚深：“深哥——”
“免谈，”顾砚深合上习题册，“我下午不用考试。”
“徐哥——”谢临野又转向徐州。
“哎！打住！”徐州举起双手，“我下午有篮球联赛，也不考。”
谢临野顿时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瘫回去：“这就是我们的兄弟情吗？”
顾砚深和徐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虽然说哥们不考，但哥们一定会给你加油的。”徐州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沉重得好似在告别。
谢临野突然坐直身体，眼神一亮：“不用，我已有妙招。”
“你又要翻墙逃课？”顾砚深挑眉。
“不不不”谢临野神秘地压低声音，“是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徐州噗嗤笑出声：“干嘛把逃课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嘘！”谢临野急忙捂住他的嘴，“你别直接说出来啊！上次就是被你嚷嚷得被灭绝师太听见了，害我写了三千字检讨！”
教室门口忽然闪过一个身影，三人顿时噤声，直到确认那不是班主任，才松了口气。
“你不怕被她知道了死更惨？”顾砚深问道。
谢临野扬起下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哥烂命一条就是干！等我好消息吧！”
“秀啊！”徐州和顾砚深双双给他鼓掌，引得前排学习委员不满地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谢临野潇洒地甩了甩根本不存在的刘海，从书包里神秘兮兮地摸出一个小包，飞快地塞进衣兜。
阳光恰好掠过他故作深沉的侧脸，照得他睫毛泛金，那强装镇定的模样反而显得格外可爱。
顾砚深望着他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不住轻笑摇头。
他太了解谢临野了——这家伙所谓的“妙招”，八成又是哪个漏洞百出的逃课计划。
看来下午的数学考场注定要少一个人，而教导主任“灭绝师太”那本令人闻风丧胆的考勤册上，也注定要多一个名字。
谢临野的身影刚消失在走廊转角，徐州就凑到顾砚深旁边，嘴角带着看好戏的笑，伸出三根手指：“赌不赌？我出三十，他绝对撑不过一节课就被逮回来。”
顾砚深瞥了一眼窗外，淡然接话：“五十，说不定这次能创造个人纪录——至少熬到第二节上课。”
“成交！”
可怜的谢临野还傻呼呼的翻着围栏，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另一边，刚刚转学来的林溪正被教导主任徐主任带着参观校园。
“这是咱们学校的优秀学生榜单，小溪啊你看看，也都认识认识。”
林溪点点头，目光缓缓扫过一整排光荣榜上的照片，忽然在某一张脸上停住了。
照片中的少年五官清俊，眉峰挺拔，一双眼睛尤其好看——像是含着一汪清冷的山泉水，明明透着疏离，却偏偏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是顾砚深，我们学校的骄傲。”徐主任不知何时走到了林溪身旁，语气里满是自豪，“连续两年拿下全国数学奥林匹克金牌，早就被清大提前预约保送了，你……”
话还没说完，徐主任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略带歉意地朝林溪笑了笑：“你先看，老师接个电话。”
林溪点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回那张照片。越是细看，她心里越是一惊——这张脸，分明就是今天上午遇见的那个……变态？
“嘶，这混小子……”徐主任低声骂了一句，像是电话那头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他挂断电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林溪。
“叔叔，您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的。”
“哎，对不住啊小溪，叔叔晚点再陪你。”
“没事的。”
徐主任一边拨电话一边快步离开："李老师啊，谢临野这小子是不是又..."
林溪正看得出神，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
“哇”她刚一转身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林溪整个人惊得往后一退，撞进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里。
“嘿嘿，胆小鬼。”谢临野歪着头，带着两个尖尖的小虎牙，笑得有点痞气。
“是你突然冒出来吓人的好不好？”林溪没好气。
“你看这个干嘛？”他凑近光荣榜，鼻子皱了皱，“一堆书呆子。”
“徐主任带我来的。”
一听到“徐主任”三个字，谢临野瞬间警惕地四处张望：“哪呢？”
“不用担心，徐主任抓你去了，暂时不会回来。”
“你怎么知道的？”
“呐”林溪用手指的指顾砚深旁边的那一个照片“他刚打电话走的”
那张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谢临野自己照片下的标注写着：高二（三）班谢临野，物理竞赛省一等奖。
“没想到啊，你这么关注我”
林溪白了他一眼："自恋狂。"
"这不叫自恋，这叫有自知之明。
林溪无语的翻了他一个白眼“你不考试吗？来这里干嘛？”
“上课多没意思，”他漫不经心甩甩头发，“当然是来找你比较重要。”
“我现在就给徐主任打电话。”
“别别别！”谢临野赶紧举手做投降状，“我逃课出来的……”
“哦。”
“就这反应？你不该震惊一下吗？或者劝我回去上课？”
“我为什么要劝你？”林溪语气平淡，“你想逃就逃呗。”
“有趣！”谢临野眼睛一亮，突然凑近，“哎，要不要去学校外面那家网吧？新出的游戏，手感爆好！”
"不去。"
"别这么冷漠嘛，好歹咱们也是同桌。"他故意拖长音调，"还是说...好学生不敢逃课？"
"激将法对我没用。"
"那就是怕被抓住？"谢临野眼睛一转，"我知道个地方，绝对安全。"
"喂！我还没同意呢！"
但谢临野已经拉着她的手腕往前走了。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运动后的微热。
五分钟后，林溪对着高高的围墙目瞪口呆："这就是你说的'逃课圣地'？"
"错啦，是这里！"
谢临野灵活地拨开一丛茂密的藤蔓，露出后面一个不起眼的洞口，"校长以前非要在这里种棵梧桐树，说是要'增添学术气息'，结果没半年就枯死了，留下这么个洞也没人补。"
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可是第一个发现的，厉害吧？"
“厉害”林溪干巴巴地评价。
“那是！别说了快走，一会儿笑面虎回来咱可就完了！”
“笑面虎？”
“出去再解释！”谢临野率先钻出去，然后伸手来拉她。
林溪低头钻过墙洞，刚站起身就猝不及防撞上一道结实的胸膛。
“怎么不说话？”她一边揉额头一边抬眼，却看见谢临野整个人石化般僵在原地。
“干什么这么奇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一个洁白的身影，胳膊上还戴着红色袖章，上面清晰地写着“值勤”两个字。
他看了看谢临野，目光又落到林溪身上。
“呦，还带了新同学”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第一天就学会逃课了？”
“自己走，还是我绑你回去”
啊哈哈，我自己走，自己走……”谢临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一边嬉皮笑脸地往后挪。
话音未落，谢临野突然一个转身，拉住林溪的手腕就往外冲：“跑！”
“彭！”徐主任一本书重重砸在办公桌上，震得笔筒都跳了一下。
“你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自己逃课也就算了，还拉着新同学跟你一起胡闹！”
徐主任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谢临野的手指都在发抖
“大家都在考试，怎么就你跑出来了？那还好是池言回来得早，他要是回来晚一点儿，你不得登天吗？！”
谢临野低着头，肩膀却几不可察地抖动着，像是在憋笑。
徐主任更气了：“你还笑？！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没有没有，”谢临野连忙摆手，抬起头时又是一副诚恳认错的表情，“主任您说得对，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您消消气，消消气，要不然我给你倒杯菊花茶吧？”
“我现在想给你的菊花泡成茶！”徐主任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谢临野眨眨眼，一脸无辜：“主任，这话太糙了，有损您儒雅的形象。”
徐主任：“……”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努力平复情绪，“你现在就赶紧给我滚回去写一份检讨，下个月期中考试过后，给我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好好反思反思！”
“啊，主任，”谢临野顿时垮下脸，“当着全校的面？能不能就咱们年级……”
“去！”徐主任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谢临野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不好意思地看了林溪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拉开门走出去了。
办公室里顿时只剩下林溪和余怒未消的徐主任。林溪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徐主任一回头看见她还杵在那儿，气不打一处来：“你站着干什么？你也去！”
“啊？”林溪愣住了。
“啊什么啊，”徐主任没好气地说，“跟着谢临野胡闹的时候不是挺大胆的吗？现在知道怕了？去，你也写一份检讨，下个月跟他一起上台！”
林溪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是无辜的，但看着徐主任气得发红的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转身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谢临野正靠在墙上等她，见她出来，立刻凑过来：“怎么样？徐主任没为难你吧？”
林溪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托你的福，下个月咱俩一起上台丢人。”
谢临野愣了一下，随即竟然笑出声来：“真的？太好了！”
“好什么好？”林溪简直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
“一个人上台多尴尬啊，”谢临野理直气壮地说，“有个人陪着就好多了。再说了，”
他冲她眨眨眼，“这可是难得的体验，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在全校面前露脸的。”
林溪被他这番歪理说得哭笑不得：“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谢临野大咧咧地摆摆手，随即又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哎，既然都要一起写检讨了，不如我们我们换个地方怎么样？”
“你又要干嘛？”
“当然是……”谢临野刚起身准备嘚瑟，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双手有力地按回了座位上。
“你又要干嘛？”这次不是女生的声音，而是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从他头顶传来。
谢临野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徐州！你怎么来了？”
“还有他。”徐州指了指旁边的顾砚深。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谢临野夸张地叹了口气，“该不会是……”
“当然是奉主任之命来看着你写检讨啊。”徐州笑嘻嘻地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
作为学校篮球队队长，他即使坐着也能看出挺拔的身姿，小麦色的肌肤在图书馆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健康。
“切，那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我就知道他不信我。”谢临野撇撇嘴，认命地拿出纸笔。
“我赢了，给钱。”顾砚深突然开口，朝徐州伸出手。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徐州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拍在顾砚深手上：“愿赌服输。不过我真没想到这小子能撑到第二节课才被逮住。”
“喂！你们两个又拿我做赌注了？”谢临野抗议道，手中的笔重重地在纸上划了一道。
顾砚深淡淡瞥了他一眼：“每次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为什么不做？”
“顾砚深，小心我回去告诉顾叔叔。”谢临野威胁道，但语气里明显底气不足。
“行了，告状精写你的检讨吧。”徐州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被谢临野嫌弃地拍开。
“诶，我听说你这次逃课还带了一个新同学，听说还是个女孩子，”徐州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坏笑，“你小子又霍霍哪家姑娘呢？”
“你别造我谣，好不好？”谢临野翻了个白眼，“我就是看新同学人生地不熟的，带她熟悉熟悉校园环境。”
“熟悉环境熟悉到翻墙出去？”顾砚深冷不丁插话，眼睛仍盯着手中的书，但语气里的调侃显而易见。
“那姑娘人呢？不会被你整丢了吧？”徐州左右张望。
“这不是在这儿的吗？”谢临野侧身，露出一直躲在他身后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林溪。
“啊？”徐州明显愣住了，他完全没注意到那里还藏着一个人。
“Hi, hello!”林溪弱弱地从谢临野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脸颊微红“我是林溪，今天刚转来的。”
哎呦，是个小美女啊，怪不得谢临野带你跑。”徐州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露出一口白牙，“你好，我是徐州，他是顾砚深。”
林溪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顾砚深。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继续翻动手中的书页。
“所以，”徐州用手肘碰了碰谢临野，压低声音却让所有人都能听到，“这就是你拐带的好学生？”
“什么叫拐带？”谢临野不服气地反驳，“我这是带新同学熟悉校园环境！”
“熟悉到要翻墙出去？”顾砚深头也不抬，声音清淡却精准地戳破谢临野的借口。
谢临野顿时语塞，耳根微微发红。林溪忍不住抿嘴轻笑，换来谢临野一个哀怨的眼神。
“行了，既然都被抓回来了，就老老实实写检讨吧。”徐州从书包里掏出几本作业，“我们可是奉旨监督，别想偷懒。”
谢临野长叹一声，瘫在桌上：“人生啊，为何如此艰难……”
顾砚深终于合上书，推了推金丝眼镜：“徐主任说如果下个月交不出检讨，他要去家访”
“什么？”谢临野猛地坐直，“他怎么又来这招！”
“因为你妈妈上次说，很感谢徐主任及时告知你的逃课情况。”徐州补充道。
谢临野哀嚎一声，认命地拿起笔：“我写，我写还不行吗？”
天渐渐暗了下去，大家也都纷纷收拾东西放学回家了
“拜拜，明天见！”徐州单肩挎着书包，利落地挥了挥手，身影很快融入了涌动的人群。
谢临野打完招呼转过头来看向林溪，夕阳在他发梢跳跃：“明天见！对了，林溪，你怎么回家？”
“哦，爸爸来接我。”林溪轻声回答，不自觉地捏了捏书包带子。
“嗯，好，”谢临野点点头，很自然地接话，“那我和顾砚深先走了。”
他偏过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等着他的顾砚深。“到家了在群里说一声。”他补充道。
“好”林溪应着，看着谢临野三两步跑到顾砚深身边，勾着对方的肩膀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