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忠看着眼前几个孩子,无奈:“不救他的话他的眼睛会瞎的。”
而那三人却异常兴奋:“瞎了好。”
周世忠的眉头紧紧皱起,他对这三个孩子的态度感到非常生气,他想要斥责他们,告诉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他却不敢。
没错,他不敢。
因为这三个孩子并不是本村的人,而是来自附近的王家岭,而且他们还是王家岭村长的孩子。
王家岭虽然与周田村距离不远,但发展却比周田村要好得多。
在县镇里,王家岭拥有一定的话语权,而县镇的领导们也对王家岭颇为照顾,这使得王家岭的村民们,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对周田村的人抱有轻视和不屑的态度。
周田村的村民们经常受到王家岭村民的欺负,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周世忠曾经试图与王家岭的村长好好谈一谈这个问题,希望能够改善两村之间的关系。
然而,当他去拜访时,对方甚至连面都不见他,就直接把他打发走了,这种明显的蔑视让周世忠感到十分难堪和无奈。
而
周田村之所以不得不低头,主要是因为他们村目前的经济状况确实相当困难,入不敷出,严重依赖县镇上领导的扶持。
而且,村里的人外出打工也需要这些领导帮忙介绍工作机会,如果与王家岭发生冲突,这些领导可能会在中间故意刁难,那么周田村的处境将会变得异常艰难,甚至可能会陷入绝境,因此,为了村子的利益和村民的生计,他们只能选择忍耐
周世忠不知道陈向松怎么会和他们三人有交集,更不知道几人有什么矛盾闹到这么严重的这一步,他只能试着和三人讲道理:“向松还只是个孩子,眼睛非常重要,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导致他失明,那你们肯定也会被警察抓走关进监狱的,大家都各退一步,这样对大家都好,你们觉得怎么样?”
然而,这三个人似乎完全不惧怕警察,态度十分强硬地回应道:“我说了不准下山就是不准去,就算他去了医院,我们不同意给他治疗,也绝对没有人敢动手!”
周世忠紧皱眉头,思索着对策。
而看着儿子状态越来越差的陈书翠却等不了,她直接拿起一旁的扫帚冲到三人面前一顿乱挥:“你们害了我的孩子受伤,还想让他瞎掉一只眼睛,我和你们拼了!”
三人被她突然的架势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躲着杂乱的扫帚,嘴里怒骂:“你个疯女人,你儿子和我们作对,死了也活该!”
周世忠见状,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拉住陈书翠,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他焦急地喊道:“你别乱来啊!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被陈书翠打到的三人气急败坏:“今天我看你们谁敢带他下山!要是你们带他出了村口,之后你们全村就等着瞧!”
随后三人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周世忠看着陈书翠那蓬头垢面、神情癫狂的样子,心里也挺不好受,他本想安慰她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是无奈地连连叹气。
陈书翠心急如焚,她完全顾不上其他,只是一个劲地催促着村长周世忠:“村长,你别磨蹭了,快送向松下山去医院啊!再耽搁下去,他的伤势会更严重的!”
然而,周世忠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他抿起嘴唇,面露难色地说道:“陈大夫啊,你说你怎么能动手呢?你看现在这事搞的!”
陈书翠的声音愈发尖锐起来,她激动地喊道:“他们就是故意要我儿子的命!”
周世忠愁眉苦脸:“可是现在不是你儿子一个人的事了…”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因为帮助陈书翠而得罪了王家岭,那么整个周田村的村民恐怕都要跟着遭殃,到时候,他这个村长可怎么向大家交代?
陈书翠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周世忠,她的语气充满了震惊和愤怒:“所以你就打算见死不救了?!周村长,你可别忘了,当初你被毒蛇咬伤的时候,可是我救了你一命啊!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恐怕早就没命了!”
周世忠当然知道陈书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面露尴尬之色,无奈地解释道:“我真的很感激你当时救了我,但是我毕竟是周田村的村长,我不能只考虑你一个人的利益,我得为了整个村子的大家着想啊。”
陈书翠情绪激动地大声喊道:“可是我们也是周田村的人啊!我的儿子在周田村出生、长大,我给大家看病从来没有收过一分钱!难道现在就要牺牲我们吗?!”
周世忠面露难色,内心纠结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这样吧,要不你去看看有没有村民愿意帮忙把向松抬下山送去医院,如果大家都不介意,那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陈书翠此时已经别无他法,只能急匆匆地跑出去,挨家挨户地去寻找愿意帮忙的人。
然而,此时此刻,陈向松和王家岭几人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整个周田村,村民们都心知肚明,绝对不能得罪王家岭。
所以,当陈书翠找上门来请求帮忙时,尽管他们内心对陈书翠母子感到同情,但为了不让自家受到牵连,纷纷选择了拒绝。
陈书翠接连找了七八户人家,得到的都是各种借口和敷衍,她渐渐明白过来,村民们是不会有人愿意帮忙的。
她绝望地回到陈向松床边,默默流着眼泪:“儿子,妈妈对不起你…”
是她的错,她不该对人心有太多幻想,不该觉得自己能融入到村子里,不该生下孩子,不该在有机会跑的时候选择留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
陈书翠在陈向松身边闷声哭了一会,接着她迅速擦干眼泪,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她决定再次上山寻找药材,凭借着自己多年积累的经验,为儿子治病。
之后几天她一直守着儿子身边,可是天不遂人愿,仅凭有限的草药,根本无法治愈伤势严重的陈向松,在一天夜里,他还是走了。
从那之后陈书翠变得沉默寡言,将所有药材全都烧了,村民看在眼里,也没人敢来劝慰,更没人敢找她看病。
而从外面的回来的何香茹知道后,不顾父母阻拦,片刻不停地来到陈书翠家。
一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恶臭。
何香茹皱着眉头,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往屋里走去。
只见陈书翠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地坐在床边,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原本乌黑的头发此刻也夹杂着许多银丝,显得格外刺眼。
她面前的床上盖着白布,周围堆满了烧剩的草药残渣。
周世忠知道陈向松过世后本想找人来帮忙安葬,可陈书翠发了疯一样不让他们靠近,于是他的尸体还在家里。
何香茹慢慢靠近,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陈姨…”
陈书翠目光一点点转向她,神情恍惚,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摩擦过一般,缓缓说道:“小香茹…向松没了…我儿子没了…”
何香茹鼻子一酸,伸手抱住她。
陈书翠眼睛直愣愣地睁着,眼泪默默地流下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何香茹抱紧她,摇头哽咽:“不是的…陈姨,你没错…”
何香茹陪了她许久,帮她收拾房间,给她做饭,最后她看向床上的白布,柔声道:“陈姨,咱们给向松找个地方吧,入土为安,让他在另一边也有个家待。”
陈书翠听了何香茹的话,让她处理陈向松的后事,而她自己则表情麻木地抱着儿子的衣服一直待在儿子房间。
事后很久陈书翠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何香茹每天都来给她做饭,虽然她吃的很少,但总比不吃好,做完了家务,何香茹就坐在她身边陪她说话,陈书翠并不会回应她,但何香茹就算自言自语也每天来。
突然有一天,陈书翠哑着声音开口道:“香茹,我想搬离这里。”
何香茹没多问,点头:“好,俺去给你找地方。”
很快何香茹就在山脚找到一处破败的房屋,她找到村长和村长说了这事,村长本来就觉得挺对不住陈书翠,知道后立即喊了几个村民,让人把山脚的房屋修整了一番。
没过几天,陈书翠就在何香茹的帮忙下搬了进去。
往后这十多年陈书翠也再没进到村子里,自己一个人独居着,平日里来往最多的也就只有何香茹。
村里有人生病都会先找到何香茹家,请她在陈书翠那说句好话。
何香茹都会转达,但并不会劝太多,她不会以局外人的角度轻飘飘的说一句:算了吧。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就算陈书翠说不想再给他们治病开药,她也觉得正常。
可陈书翠每次都会同意,开始村民们又想看病又怕陈书翠报复,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全然信任她。
每次何香茹看到都气不打一处来,反而是陈书翠无所谓的笑笑说没事,毕竟她也收费了,信不信就不是她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