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城城东,李宅内。
“娘子,我家主君请二爷过去一趟。”令悟躬身朝郑妙宜行礼。
郑妙宜原本正在教小女儿李瑰看账本,闻言头也不抬,阴阳怪气,“哟,大哥这是哪里话,难道不知道这二爷日日在赌坊,我可请不动。”
令悟有些为难,“娘子这是哪里话!”
“哎呦,这什么破门槛!”门外传来男子不满的抱怨声,“敢绊我?”
李柯磕磕绊绊的进了屋,瞧见令悟在,“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怕不是大哥让你来说什么的?”
“我家公子醒了,主君想请二爷过去说说话。”令悟笑着说。
醒了,什么意思?
郑妙宜心里有些不安,难道是玌儿出了什么问题,“玌儿怎么了?什么醒了。”
“前些日子受了伤,昏迷了两三天,今早刚醒。”令悟双手交握在前,解释道。
“怎么会受伤!不是去礼佛了吗?”郑妙宜啪的合上账本,语气带着一丝焦灼,“走,我们去瞧瞧!”
二话不说拽着李柯往外走。
“又不是你儿子你着什么急!”李柯宿醉刚醒,脑袋晕乎乎的,任由人拽着走。
长随令怃与丫鬟雪青低着头跟在自己主人身后。
李瑰瞧着一行人的背影,有些纳闷,“苏芳,为什么每次堂哥一出事,母亲就如此着急?”
而大哥就算生重病,母亲也不怎么上心。
“母亲,你们是?”
早晨刚下学的李玎不解地看着往外走的众人,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七八岁的李瑰正是爱看热闹的年龄,出门便打算拉着自家大哥去围观。
“大哥,我们也去瞧瞧,说是堂哥前些日子受了伤,今日才醒。”李瑰出门,拉住李玎,向他说明缘由。
李玎已经习惯了郑妙宜的忽视,点点头,将书递给长随长空,跟在父母后头往李宅走。
-------------------------
马车刚在李宅停稳,郑妙宜就迅速跳下马车往里赶。
“玌儿怎会受伤!”郑妙宜揪着手帕,迅速朝毓秀院赶去。
刚到卧房,来不及与众人讲话,便飞扑到李玌身上,红了眼眶:玌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受这么重的伤,瘦了这么多!”
“叔母,我没事。”李玌看着自小就疼爱自己的郑妙宜,安慰道。
“见过伯父伯母。”李玎拉着李瑰给亓书瑶夫妇二人行礼,“堂哥可好些了?我早该来看堂哥的。”
“好孩子,没事,只不过受了点伤。”李松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竹此君眯起眼看着扑在李玌身上的女人。
叔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母亲,较之亓书瑶有过之而无不及。
“弟妹不必担心,玌儿已经好了很多。”亓书瑶想将人扶起来,却被郑妙宜闪开。
郑妙宜眼睛红肿,语气里都是埋怨,“说了别去拜什么佛,看给玌儿折腾成什么样了。”
“就是。”李柯站在一边,撇嘴无赖的说,“银子使不完是吧!”
“既然人都到了,那就好好聊聊吧。”竹此君一开口,众人都被吸引了。
声音空灵清雅,悦耳动人,循声望去,一个女子宛如画卷上的仕女,施施然坐在太师椅上,周身萦绕着一股疏离之气。
“李二爷,可是你带李玌入的赌场?”
李柯一听这话,眼珠子就开始乱转,不敢去看大哥的脸色,佯装恼怒地反驳:“胡说些什么?我何时带玌儿去赌场了!”
“哦?”竹此君眯起眼睛,看着做贼心虚的李柯,抬手甩出竹条,抽了李柯一个大嘴巴子,“不老实的人总要吃点苦头。”
“啊!”李柯捂着脸,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竹此君,“妖……妖女!”
“你这贱人,怎能乱打人!”郑妙宜上前扶起李柯,瞪着眼睛朝竹此君发怒。
“李玌,我要听实话。”竹此君没有多说废话,冷笑一声。
李松和亓书瑶将目光放在李玌身上。
这么多的眼睛让李玌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犹豫再三,“二叔没带我去赌场。”
“你看!我就说了我没带他去。”李柯一挑眉头,得意地看着竹此君。
“玌儿何时染上赌瘾了?”郑妙宜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玌,怎么会这样。
竹此君站起身,走到李玌面前,给了李玌一巴掌。
“你干什么!”郑妙宜比亓书瑶更快一步,上前将竹此君推开,将李玌护在身后,“大嫂,你竟能够容许人侮辱玌儿。”
被打的李玌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如何不能打?”竹此君脑袋里闪过一丝精光,似笑非笑地说:“他的一意孤行差点害死整个李宅的人,打他都算轻了。”
亓书瑶赞同竹此君的说法,狠狠心,“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打得轻了!”
“大嫂!玌……”
“李二娘子!”
郑妙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竹此君打断。
竹此君淡定地从众人身旁穿过,坐到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李玌是你儿子。”
“你胡邹些什么!”郑妙宜低下头,嘴唇有些颤抖,调整好情绪对竹此君说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我们才没有胡说呢!”小人参飞到众人上头,仔细端详李玌的面相与郑妙宜的面相,“确有相似之处。”
“照理来说,侄儿像叔叔也是说得通的。”竹此君扬起志在必得的笑,“可像叔母的那可就说不通了,你们瞧,那眉型与嘴唇与李二娘子十分相似。”
“胡说八道!”李玌急得在床上直喊,想起身教训竹此君,却被李松按住。
亓书瑶也拦在郑妙宜面前,秀眉微蹙,那张和善的脸蛋也染了几分薄怒,“仙子,我家也敬重你,但事关家人的清誉,劳烦慎重。”
捧起云欢原先奉上的茶,小酌一口润润嘴唇与喉头。
小人参撅起嘴巴,双手环胸,“你们难道没看出来这位婶子对于侄子有些疼爱过头了吗?”
“我自小便觉得玌儿可爱,疼爱了些也有问题?”郑妙宜按下心中的不安,语气也生硬起来。
“是与不是,很简单。”竹此君眼神如锐利的剑射向亓书瑶,“你可还记得你儿子出生时身上有何印记?”
亓书瑶思索许久,轻轻摇头,“太久了,实在记不得了。”
“娘!你也听她胡闹,我自小就在您身边长大的呀!”
李玌一时怒气上涌,喉头一阵腥气。
“如今距离你生产也才十四、五年,当年的产婆说不定还活着。”小人参搓搓下巴。
“够了。”李松许久不曾言语,现下冷冷开口,“无稽之谈,日后不可再提。”
亓书瑶安抚住李玌,“我与玌儿定是亲生母子。”
小小的屋子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这么自信,那李玌你就说说看如何染上这赌赢的。”竹此君嗤笑,一屋子装聋作哑的人。
李玌抬眼看了竹此君一眼,又低下头,不愿意再开口。
“我们是为了帮你,你这样子我们怎么帮?”小人参飞到李玌身后,双手拉住李玌的头发往后扯。
“哎呦!哎呦!”李玌只发出一阵哀嚎声,仍旧是不开口。
“诶!”郑妙宜想上手帮李玌解困,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一旁看热闹的李瑰凑到李玎耳边说悄悄话:“大哥你瞧,大伯母还没着急,娘倒是先着急了!”
李玎伸手捏了捏李瑰的脸颊,无可奈何地说:“不可胡闹。”
竹此君失了耐心,起身准备往外走,双眸冷漠的盯着李玌的眼睛,“小人参,我们走,今日在场的人,日后在这李玌的拖累下,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姑娘且慢!”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李玎迅速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朝竹此君行礼。
见有人挽留自己,竹此君顿足回首,正是一个身量苗条纤长,穿着朴素灰蓝色长褂,颇有书生气的少年喊住自己。
“求姑娘为我堂兄解决眼下的困境,助我李家脱困。”李玎语气诚恳,双目炯炯。
一身正气,不卑不亢,倒是个好样的少年。
“不是我不愿意,只是你这堂兄不愿意开口。”竹此君收回落在李玎身上的目光。
“李玎你别在这乱说,赶紧回家去,你堂兄好得很呢。”郑妙宜正暗喜碍事的人要走,却被自己这呆头呆脑的儿子拖住。
一听郑妙宜这着急赶人的话,竹此君心下起了逆反之心,慢慢转身盯着众人。
“你们瞧,这李玌的母亲还没开口,你这叔母就如此着急。”
竹此君给众人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不咸不淡的好似在聊天一般。
“该说的我都说了,提醒也提醒了,若是一味骗自己,日后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弟妹,这里没有你的事,你逾距举了,”亓书瑶此刻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为何每次都是郑氏为自己儿子出头,自己这个母亲还没死呢。
郑妙宜跺了一下脚,嗔怒地对亓书瑶道:“难道你就看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如此对玌儿吗?”
“你还是带着孩子回家去吧!玌儿这有我和大哥呢!你在这只会碍事。”
李柯嫌弃地眯起眼,摆摆手,想让这丢人的婆娘赶紧带着孩子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