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动的藤蔓

    林芊芦头晕脑胀,只觉得好像有拖拉机把全身的骨头都轧了一遍,说不疼是假的,手机静静地躺在一边,算是彻底牺牲了,手电筒也不亮了:咦?奇怪,没光,她怎么会看到手机。

    她抬头去看,原来是那门缝里透出来的光。

    “还能动吗?”苏远挡住了她的视线,背着光,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她就知道他也好不到哪去,她点点头,突然想起来陈婧:陈婧呢?

    她连滚带爬地到了陈婧身边:还好,呼吸平稳,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呆在角落,又是躺着的,反而没受伤。

    陈婧身子突然动了下,随后缓缓睁开眼,随着眼神慢慢聚焦,她开口:“芊……芊芦?”

    “我在呢,我在呢,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陈婧想坐起来,挣扎了一下,她只能侧过身来躺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脚:“芊芦,你真的是芊芦吗?”她又僵硬地转了转头,看向林芊芦:“这是哪啊?”

    林芊芦避开她手脚被捆的事,大概给她讲了一下刚才的经过。

    林芊芦还没说完,陈婧的情绪突然被恐惧填满,又开始嘟嘟囔囔地说不要杀我,林芊芦安抚了好一阵,陈婧才平静下来,开始断断续续地讲她的遭遇。

    原来很久之前,她就被李正义盯上了,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他找到了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天天把她们关在一起,让那个女孩模仿她的一举一动,而且有时候会把她们俩绑起来,用一个黑盒子里装的东西,把她们俩连在一起,但是这期间的事情,无论她怎么回想,她都想不起来。

    这期间,她一直想方设法地想逃,可每次都被抓回来,她都要崩溃了,可她好不容易生活才步入正轨,她不能死,就这样,她觉得自己都要疯了,直到前段时间,李正义突然蒙上她的眼睛,把她敲晕过去,再睁开眼,就是遇到他们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把地上躺着的那些人又查看了一番:正常情况下,只有死人的眼睛会特别浑浊,瞳孔散的很开,但刚才那些人,虽然是蒙着面,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那一双双眼睛,虽然不聚集,但也不是瞎子的眼神,而是那种死人鱼目,他见过太多死人了,这点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又看了看他们的伤口,也是奇怪的很,他都是找动脉下手,可无一例外,血都不是井喷式地涌出,而是一股一股夹杂着冻状血块,也没有温度,就像是被塞进这具皮囊的劣质血袋,这让他没有来地想到大荒鬼,虽然他没有正面对上过大荒鬼,但这种行尸走肉的状态很像是大荒鬼,现在没有万全的准备,还是走为上策。

    他搜刮了一遍,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他就挑了几件趁手的,两把剑和几件衣服,他手上耳朵眼睛都没闲着,虽然他没刻意去看,可两人都神情动作都被他收在眼底,这边两人话音一落,他就轻咳了一声。

    陈婧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尖叫起来,林芊芦抬头瞪了他一眼,又安慰她:“没事哈,他是和我一起的,不是坏人,我们先出去再说。”

    林芊芦还没想通李正义为什么找上陈婧整这么一出,苏远提醒了她,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刚才打斗又耗了许多体力,现在真得赶紧出去。

    林芊芦给她拆了手脚的捆带,陈婧还是有些畏畏缩缩地,尤其一看到苏远,她就往林芊芦身后缩,林芊芦只好让苏远先在前面探路,与他拉开段距离,让陈婧走中间,她断后。

    他们勉强从开的那道门缝中挤过去,眼前的一幕更是震惊。

    他们站在门后狭窄的平台上,低头是万丈深渊,抬眼望不见顶,是比刚才的石洞要大上千万倍,面前一条爬满藤蔓的铜桥绵延不断地向前,隐约落在一个有着亮白光的岛上,岛上的树高低错落,地上蔓延着颜色怪异的各种藤类植物,有的缠绕着树干,像是妖艳的毒蛇吐着信子。

    林芊芦看着充斥在空中发着幽幽绿光的小石粒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这到底是什么石头,不会有辐射吧?

    苏远也注意到了,瞟了眼林芊芦,透着衣服,那东西也有着微弱的光。

    “这怎么办?”陈婧声音有些颤抖。

    “先别走。”苏远淡淡地开口,目光所及,他搬了块像脸盆大的石头,用力一掷,十几秒的死寂之后,穿来一声“咚”的回响,在这空荡的空间中,显得有些诡异。

    往下往上,都是九死一生的路,不如向前循着光,搏一搏。

    苏远和林芊芦眼神交汇,都读出了对方的意思:向前吧。

    “你们先留在这,我先探探路。”

    “好,你小心些,不知道这个桥结不结实。”

    苏远点点头,便向前走去,他先把剑向上一提,又用力一甩,剑身半没入石封中,他晃了晃,结实,他便握着剑柄,把重心放在左脚上,右腿慢慢往桥上探,踩稳后,把剑直着抽出来,重心一点点移到桥上,缓缓往前移。

    陈婧说肚子有些疼,林芊芦把手里的几件衣服递给她垫着,让她靠在门上,自己却是眼睛一直在苏远身上,心都吊在嗓子眼上,握着剑柄的手心叄出一层层冷汗。

    苏远的身形渐渐变小,保守估计,这桥得有百米长。

    走到约莫三分之二的位置,苏远停下来,回头朝她招了招手,叫她们过去。

    林芊芦朝他挥了挥手。

    “陈婧,你好些了吗?现在能走吗?”

    “嗯嗯,这堆衣服先留在这吧,我们拿一件,要不这么远的路,带着也不方便。”

    “嗯……还是拿三个外套吧,这样我们一人一个也能应急,我拿就行。”林芊芦一边说着,一边挑拣了几件,剩下一堆给陈婧垫着的衣服摞在墙角。

    “好。”

    林芊芦扶着陈婧慢慢往前,这吊桥不知是什么年代的,竟然会吊着这么沉的青铜板,还能保持稳当,林芊芦暗暗惊叹这里的鬼斧神工。

    苏远看到她们跟上了就继续往前走了,直到下一步就要踏上岛,他停下来,开始仔细观察这岛上的一切。

    这些藤蔓的颜色很不一样,粗细长短,蓝绿黑灰,遍布每一个角落,再仔细看,这些藤蔓好像会呼吸一样,会起伏蠕动,像是要把这个岛吞噬。

    苏远注意到一个事情,那就是除了这些植物,不,他甚至现在都不敢百分百确定这是种植物,没有任何其他的生命迹象,没有鸟叫虫鸣,也没有爬虫走兽。

    他思考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她身后,林芊芦也注意到藤蔓的非静止:“这些东西好像在动。”

    苏远点点头:“给我件衣服。”

    他半蹲下,垫着腿,把衣服从一边卷起来,又用袖子把整体捆住,让衣服前面形成角状,使它以最小的接触面擦着空气往前飞:他得尽量把衣服抛到远处,这样发生意外也好应对。

    三人提心吊胆地等了好几分钟,没有反应,他又把那把剑抛过去,直插入藤蔓中,它还是稳定地起伏,没有任何异样。

    他们松了口气,但苏远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她们留在这做照应。

    苏远试探着踩上去,脚感就像是踩了湿答答的树枝,但他踩到的地方会暂时停止起伏,他缓缓地走了约莫十米远,无事发生,她们也就很快跟了上去。

    “你们还是小心些,尽量踩我走过的地方。”

    “好。”

    “嗯。”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不敢松懈。

    “前面!前面有桥!那条桥的远处应该是个露天的洞,我们看到的应该是从那里反的光。”林芊芦言语之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林芊芦话音还刚落,一旁的陈婧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林芊芦在后边及时托住她。

    “你还好吗?”

    “没事儿,就是有点晕,放心吧,我能坚持。”陈婧回头朝她努力地挤了抹笑。

    林芊芦看她脸色苍白,嘴角都干裂出血,有些心疼:“你坚持住,我们一定会一起出去的,前面,很快就到了。”

    “嗯,芊芦,你说这些怪东西是植物吗?这个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让它们变异了,好吓人,这藤蔓好像沉睡的毒蛇一样。”

    苏远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又继续往前,没人察觉他的异样。

    林芊芦摇摇头:“不知道哎,是不是这里的环境就只能支撑它们这样啊,毕竟适者生存,这里也没阳光,只有这些发光的石头,也不知道它们怎么进行光合作用。”

    林芊芦正专心看着脚下的路,只听苏远一声惊呼:“快趴下。”

    但两人都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枝条狠狠地甩到一旁,林芊芦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裂了。

    “陈婧!你怎么样?”林芊芦顾不得疼痛,一骨碌爬起来就找陈婧。

    “我……我没事。”声音在发抖。

    林芊芦循声望去,她还没站起来,她肯定受伤不轻。

    林芊芦咬咬牙,抽出刚才苏远给她的剑,瞄准挥剑,这藤蔓柔韧性极强,她得下狠力才能砍断,她拼劲全力,到了陈婧身边,一把把她抓起来。

    “能走吗!”林芊芦只能用余光看她,还有十几米就能到桥上了。

    “好,你跟紧我。”林芊芦虎口被剑柄震得发麻,她却浑然未知,感受到的只有剑柄冰冷的触感和每次挥砍时力道的反馈。

    她用余光瞟到苏远,他也是自顾不暇,但她感觉他挥砍的速度越来越慢:“苏远,我先送她过去!”

    “你们能走就走,不用管我!”

    两人都不敢分心去看,身体上的高度紧绷,使得两人的对话都几乎是用喊的。

    面前藤枝纷飞,黑色的汁液喷涌四射,一直延伸到桥头的锁链处。

    苏远眼前有些模糊,胳膊也有些不听使唤垂了下来,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他会死在这里吗?可是师父的事还没查清楚,他还没给门户众人一个交代,他怎么能死呢?堂堂门户掌事,青远集团的总裁,哦不,应该是前总裁了,怎么能死的这么憋屈呢?还有林芊芦,她应该会和她朋友逃出去吧,应该也不会管我吧,毕竟只是见了几面的陌生人,还利用她,还杀人,还……怎么死到临头了还想不起来自己在她眼里的一点优点呢……

    “苏远!”

    “咳咳咳!”

    新鲜空气的突然涌入呛得他直咳嗽,每次呼吸都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五感被无限放大,身上的骨头像是裂成了无数块,视线也晃动的厉害。

    眼前的身影渐渐和十多年前那个的身影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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