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极,云熙山
苍凉的山巅上伫立着几位古袍尊者,神色淡漠,扫视着山下前来拜师的众人。
“灵族今年又送子弟来历练了。”段泽古闭目倚靠在黄杨树上休憩。
“盘龙你不是最喜逗弄这些后生晚辈吗?”祝夭枝浅笑道。
段泽古睁开眼,作势要打她:“我说凤阳,你可不要信口胡诌,我何时喜逗弄后辈了?”
“我分明见着了,那日在桃源谷,你……”
“凤阳,盘龙。”为首的白袍男子微微蹙眉,开口训斥道:“莫要误了今日宗门要事。”
强大的气场覆压全身,二人身体皆是一僵,赶忙收敛心神,恭敬向男子行礼:“谨遵副宗主教诲。”
山腰上仍在坚持的人不在少数,大多还留有余力,面上不露疲色。不过须臾,便有人发现,越往上,脚步越重,似灌千斤泥沙。
是重力控制!众人心中暗道不好。
此时,一个身着浅碧色劲装的女子,腰间佩一只玉色长剑。步态从容,矫若飞燕,仿佛重力控制独独对她不起效用,片刻便与众人拉开差距。
同行的青年三两步追上她,在她耳边低语:“少主,这未免太张扬了些,我等初来乍到,万事低调为上。”
厉宁面上不显,脚下步伐却放慢许多。
正是日中时分,烈日难却,厉宁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终于是完成了登仙门的任务。
刚站稳,众人只见山巅的高台上云雾迷蒙,那是化为实质的灵力,淡金色的云纹无不昭示着此等灵力的醇厚。
靠得越近的感受越深,厉宁便是如此。她只觉得自己不是在参加入门试炼,而是回到了灵境,浸润在浓厚的灵气中,将她先前登山的疲倦一洗而空。
不知谁先反应过来,高声呼了一句:“晚辈见过各位仙辈。”
众人连忙跪倒,齐声高呼“见过各位仙辈。”
几人微微颔首,倒是祝夭枝柳眉微蹙,小声嘟囔着:“叫仙辈也太显老了。”不过并没有被宗主听到。
“今日各位齐聚我云熙山,乃是为了我宗一年一度的登仙大会而来,”宗主浑厚威严的声音传入每一个来者耳中,令他们精神一凛。
顶着压力,厉宁悄然抬头,却撞入一双灼热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眸子里。
角落里,男人环臂斜倚在台上,漆黑的古袍上金丝点缀,显出一丝尊者的贵气。此刻,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
她恍惚了一瞬。三年前捡回来的阿缇当时也是这般湿漉漉地看着她。
“众仙友可以开始比试了。”宗主宣布道。
没等她反应,那男子招招手,一股无形的托力牵引着厉宁飞向高台,她不得不张开灵羽保持平衡。旋即便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这个弟子我收了。”
说完,便不顾台下奇异的目光,带着厉宁往宗门更深处飞去。宗主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跟着他来到一处幽静的山间,一个红衣少年迎面走来:“师尊。”
羿白颔首,伸手指指厉宁:“这是你的师妹。”
少年很惊喜,转着圈打量厉宁,好奇问道:“师妹作何姓名?家住在何处?可否有心悦的人了?”
厉宁礼貌行礼:“回师兄,师妹厉宁,师兄可唤我的字听双。家……”
她抿抿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羿白皱眉,冷峻的脸上不知为何浮起一丝薄怒:“颂锐,为师何曾教过你如此无理?”
颂锐忙低下头,敛下眼睑,模样看起来有些乖巧:“师尊,弟子知错了。”
羿白冷哼一声,绕过颂锐,带着厉宁径直走了。
“诶师尊……”颂锐的声音慢慢飘远。
羿白带着厉宁四处参观,顺带教了她一些宗门里的规矩。唠叨许久得不到回应,他疑惑地向后看去,厉宁心不在焉地跟着他,对他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羿白神色冷下来:“精神懈怠,罚抄清心诀三百遍。”
厉宁回过神,有些错愕,赶忙低头认错:“师尊,弟子领罚。”
羿白看她顺从的模样有些头疼,带着她到一处院落:“无妨。这里以后便是你修炼居住的处所,缺什么与我直说便好。”
“谢过师尊。”厉宁行礼道。
羿白挥挥手:“在为师此处不必遵循如此繁文缛节,一切从简便好。”
“是。”
回到宅院,她将院子简单清扫了一下,从储物戒指当中取出自己的行李,将房间布置好,随后盘腿坐在床上,屏息凝神,缓缓运转丹田之中的灵力。
方才在高台之下,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停滞不前的修为又进了一步,像是冲破了枷锁,先前吸收的灵气在体内流转,自由得宛若水中游鱼。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双眼,眸中金光一闪而过。
门口传来敲门声,是羿白。他仍是那副淡漠神色,看到厉宁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未参加入门比试,此次便与为师一同前往人世除魔,也算给宗门一个交代。”
厉宁点点头,二人驭空飞行,最后在人世某一处郊外落地。
“此处是何地?”厉宁好奇地问道。
“清田城的郊区。”
她跟着羿白进入城中。街道的繁华景象令她一时忘了此行的目的,直到拐入一处田宅,看到哭天怆地的妇人才回过神。
厉宁敏锐地嗅到空气里弥漫着魔族特有的气息,只是这气息藏得十分隐蔽,除非进了这宅院,否则便很难发现。
妇人头发花白,眼中布满血丝,看到羿白他们,眼中升起一丝希冀,跪在地上朝他们的方向爬去,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仙师!仙师快救救我家小女吧!”
羿白用灵力轻轻托起妇人,安抚一下她后温和道:“这位夫人,您先冷静一下,将话说得明白些。”
妇人情绪有些激动,半天答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被一旁的下人搀扶着回房去休息,先前站在一旁沉默着的老翁开口道:“鄙人骆某。家中小女近日生了一场怪病,连日昏迷不醒,各种偏方奇方都试过了,都不曾起效,无法才寻来仙师。”说着,他已老泪纵横,黄的眼球漫上一层水雾。
“可否让我看看令爱?”
骆老爷忙指向宅院深处:“小女便在闺房之中。”
听到这话,羿白刚抬起的步子生生停住,有些为难。厉宁见状说:“师尊,不如让弟子先行探查?”
羿白颔首,骆老爷便带着厉宁到后院察看。入院便感到一股浓重的魔气萦绕在屋内,骆家的结构简单,两个女儿的屋子并排坐落在后院,厉宁分别看了看骆冉冉和骆翩翩的情况,周身都散发着黑气,脸上爬满了可怖的烧痕。
骆夫人趴在洛冉冉身上泣不成声:“吾儿……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厉宁吩咐几个下人将骆冉冉和骆翩翩搬到一处宽敞的房间去,随后叫来了羿白。
“师尊,不是一般病状,更像是魔气入体。”厉宁在他耳边低声说。
羿白自然想到这点,他上前探了探鼻息,随后轻轻摇摇头,向骆夫人和骆老爷道:“令爱并非得病,而是魔气深入骨髓,恐怕已无力回天。”
骆夫人听到这话直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骆老爷拄着拐杖强撑着,沉默寡言的脸上老泪纵横:“仙师,求求您帮帮我家吧!”
羿白有些动容,但此事他确实无法相助,厉宁思索一番,突然开口:“或许我有办法。”
骆老爷眼中燃起希望,他握住厉宁的手,激动地差点拿不稳手中的拐杖:“仙师肯若医治好小女,他日鄙人必以命相报。”
厉宁走近骆冉冉和骆翩翩。魔气重新聚集,在她眼中几乎凝为实质。
她手指掐诀,嘴里念念有词,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两张符箓,不多时便画好符文。她将符箓贴在两姊妹身上,随后手指翻飞,魔气向中一聚,符箓瞬间变黑,霎时便灰飞烟灭。
骆老爷在一旁紧张地问:“仙师,如何?”
厉宁擦擦额间的汗,道:“体内的魔气已尽数逼出,不多时令爱便会苏醒了。”
骆老爷紧绷的身体总算放松下来,他向二人不住地鞠躬:“感激不尽呐!仙师在世必能得道飞升!”
厉宁忙拉起他,眼神示意羿白。
羿白轻咳一声:“既已治好,我等便先行告退。”
骆老爷忙拉住他:“且慢仙师。来得匆忙鄙人都未曾招待好仙师,若仙师无事便在我府中住上几日,也便后续小女苏醒后前来还恩。”
“这……”羿白沉吟道。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点头应下:“有劳骆老爷了。”
等骆老爷离开后,厉宁低声道:“师尊,这恐怕不符合规矩。”
羿白摇摇头:“骆家小姐尚未苏醒,我等就此离开,才是不合规矩。”
厉宁听后便闭上了嘴,不再讨论此事。
夜晚降临,骆老爷招呼下人和后厨做了丰盛的晚餐招待他们,又腾出两间厢房供二人居住,骆夫人也醒了,听到两个女儿被治好的消息先是抱着她们大哭一场,随后破涕为笑。
不过第二日天色微亮,便有下人急匆匆地敲开门:“不好了!小姐们又昏迷了!”
厉宁不敢怠慢,她仔细检查骆冉冉和骆翩翩的身体,惊愕地发现二人体内积攒的魔气比昨日更多、更为浓厚。
骆老爷颓然地坐在院子的地上,眼窝深陷,比昨日更为憔悴。
“仙师,我家小女,还有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