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很快就想明白了是什么情况,顿时食欲彻底消失。
这回连温铮也投来疑惑的目光,纳瓦跟着局促起来,这些菜都是他和温肖打听,依照程娇口味做得,“是菜不合您胃口吗?您喜欢吃什么,我这就让厨师去准备。”
程娇摇摇头,“我吃饱了。”
温铮没说话,清明的目光已经看懂了她的心思。
纳瓦感慨了一声,“瘦,吃这么少。”
吃完饭后,纳瓦又带二人沿着海岸线兜风,顺道参观了那片正在规划的高端度假区,并推荐了一片浴场和潜水湾供他们玩乐,而后才送他们回屋。
温铮解开袖扣,“你回房吧。”
这话意思就是今晚不会找她了。
陪客的工作结束,程娇瞬间松弛了下来。
等到她回到自己卧室,发现门没有锁,之前没留意,此时才注意这屋内所有的门都没有锁,但有锁没锁又怎样,她的介意与不介意对温铮来说重要吗?
程娇在心里自嘲般地笑了下,关上了门。
因为时差关系,程娇睡得很迟,醒得很晚,起床时温铮已经不在了,她在阿迪娅姐妹的陪同下逛了中央街。
姐姐拿着老板给的卡,一路上行了巨大的便利,所有场所都对程娇免费开放,吃喝玩乐不花一分钱。
程娇也没有大手大脚花温铮钱的习惯,只吃了些热带水果,喝了一杯特色的果根饮又回屋补觉了。
再次醒来时,温铮回来了。
他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打电话。
温铮听到二楼玻璃门滑动的声音,仰头看上去,“醒了?”
程娇嗯了一声。
温铮结束了电话,继续和她说话,“上午玩得开心吗?”
程娇懒得回答客套话,何况所有的开心和不开心都与他无关。
温铮抬手看了眼时间,“把运动服换上,和我去一个地方。”
虽然猜到他不会说,但程娇还是忍不住问道:“去哪里?”
温铮还卖关子,“去了不就知道?”
程娇最怕他搞神秘,这种惊喜一般她都承受不起。
她猜这回是和运动有关系。
是登山还是出海?
他们虽然住在海边,但他还真没带她出海过,应该是登山吧。
不过这回她失算了。
温肖把车开到了他们落地的机场,她看见一辆小型螺旋桨飞机停在那儿。
一男一女均穿着黑色教练服,过来迎接他们,“温先生,程小姐。”
程娇:“这是要玩什么?”
温铮依然不说话,拉着她进了机舱。
飞机到了一定的高度后,两位教练解开了安全带,开始准备装备。
直到看见跳伞包,程娇才恍然大悟。
不过只看见一个跳伞包,且见教练走向温铮,她松了口气。
温铮气定神闲地展开双臂,仰着脖子,让教练帮忙穿戴装备,他没错过程娇脸上一闪而过的庆幸,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窗外风景怎样?”
程娇转头看了眼窗外。
天气晴朗,能看见云下若隐若现的海。
她给了个很客观的评价,“天气很好。”
温铮将她拉了起来,“之前不是说要带你玩刺激的吗?”
程娇面色一冷,“我不玩。”
她想挣扎,却被他牢牢按在胸口,清亮的黑眸望着她,“穿上。”
明明是温和的语调,却让她听出命令的语气。
程娇岿然不动,一双明眸与他无声对视着反抗。
女教练已经抬起她的胳膊,“小姐不用担心,温先生带你双人跳伞,而且我们的设备非常安全,伞包里有主伞和备伞,如果主伞出了故障没打开,自动开伞器检测到跳伞者到一定高度还在自由落体的话就会自动启动备用伞……”
她细心地讲解并指导程娇如何动作,企图打消程娇的顾虑,但程娇那张平日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眉头紧锁,“我心脏不好。”
温铮说道:“你的体检报告非常健康,既没有心脏病,也没有高血压低血糖,并且我记得你也不恐高。”
他一边说,一边接过女教练递来的安全带,亲自为她扣上最后一道保险,将她牢牢与自己贴身捆绑,“我们一起,怕什么?”
教练称赞道:“温先生已经是专业跳伞员水平了,您尽管放心。”
放心什么?
就是因为这人才怕。
万一他在空中做点什么,她摔得粉身碎骨,死无全尸好吗?
温铮从玻璃的反光,看见她镇定神情下那一闪而过的惊慌,他也不说破,推着她往舱门靠近,就像他没有感受到她的抗拒。
直到舱门被打开,还能勉强维持镇定的程娇被风一灌,彻底怂了,“能不能不……”
温铮打断她的话,“别张嘴。”
说完,直接把她推了出去。
程娇在毫无准备情况下,双脚猝然离地,整个人失重地摔了下去,吓得心脏跳到嗓子眼。
“你他妈——啊啊啊!”
高空的烈风灌到嘴里,差点把嘴巴撕烂,她被一大口空气呛的差点肺泡爆,她尖叫到失声,只痛苦地紧闭嘴和眼。
她吓坏了,两只手就像握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拽住温铮的手,生怕下一秒那只手会干出什么不人道的事,尤其感受到温铮竟然还想把她手给扣下来时,她更是使出浑身吃奶的力气,紧紧抓牢,并从紧闭的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咒骂声。
对方似乎拿她没辙,最后任由她牢牢握着。
砰的一声。
降落伞打开了。
风速在减弱,流动的丝线逐渐在眼前形成了海岸的模样。
程娇逐渐从惊魂中清醒,不知什么时候那一直被她握住的手,此时和她是牢牢地十指相扣。
她除了听到可怕的风声,还听到振聋发聩的心跳声。
着陆时,程娇就像从水里打捞起来似的,满手满身都是汗,整个人狼狈不堪,虽然她全程什么也没做。
温铮蹲下身伸手将她糊在脸上的乱发捋开,指腹沾上她眼角的水,他似感慨了声,“终于看见你哭了。”
程娇仰起头骂道:“你他妈是变态吗?!”
温铮与那双充满怒气又水汪汪的眼睛对视,微笑地问道:“不觉得很解压吗?”
程娇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怕得,浑身都在抖,狠狠推了他一把。
不是说这种运动是高危吗?
为什么这畜生到今天还活得好好的?
温铮往后跌坐在地上,也不恼怒,微微偏着头,一双眼睛笑眯眯地望着她,眼神肆无忌惮到荒唐。
甚至在她别过脸时,他又伸手扫了下那阻拦他欣赏的碎发。
***
回屋后,温铮给她发了一个视频,说是给她留个纪念。
程娇误点开,就看见自己出机舱门和个傻子一样尖叫,整个脸被风吹变形的滑稽。
她手指滑动的每一帧画面都是温铮一脸淡定,而她面部扭曲、蠕动,完全失控的表情就像丧尸。
他竟然将她全程反应都录制了下来。
程娇恼火地往温铮门上砸了一个花瓶,吓得正端着点心上楼的阿迪娅一个激灵。
她气了两日,也浑身疼了两日,嗓子还哑了不能说话,索性放纵自己睡得昏天黑地,温铮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也没找她,这期间他们的交流也只有他做了一顿难以下咽的饭。
等到第三日,她睡到了自然醒,拉开帘子就见窗外枝繁叶茂的热带植物,在日光下泛着翠绿而明媚的光,她突然有一瞬恍惚。
就像浑浑噩噩中突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醒在一个惬意的清晨。
不需要赶时间上班,不需要为生活发愁,不要面对讨厌的人,她甚至忘了自己来时的不情不愿。
温铮晨练回来,见她和阿迪娅在后院灌木里挖树根,他叫来阿迪娅的姐姐问了几句就回房了。
程娇回屋时见温铮还在楼上,眼看就要到午饭点了,她转头问阿迪娅姐妹有什么好吃的餐厅。
三人刚出门,温肖走了过来。
“大小姐,您要去哪里,我开车送您。”
程娇:“他今天不出门吗?”
温肖:“先生今日有视频会议。”
程娇没再问。
这几日她就发现温铮来这儿不像是出差,更像是度假,除了早上固定健身外,其他时间更多待在屋内处理工作。
为了避免和他交流太多,程娇通常睡醒吃个早饭就出门了,奇怪得是他也没阻拦。
安逸了没几日,温铮又突然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程娇想都没想就拒绝,“不去。”
温铮:“怎么还在生气呢?这回我保证安全。”
“去哪?”
“不是天上,也不是水下。”
说了和没说一样。
他总是这样笑眯眯地用商量的口吻和她说话,但其实根本不在乎她到底乐意还是不乐意,反正最后都是他说了算。
而他这回带她去的地方,的确不是天上,也不是水下,是丛林,还是大晚上的丛林。
高大的热带植物遮天蔽月。
手电筒照射的光仿佛被黑洞吞噬,哪哪都照不远。
程娇不由感慨,真是一个毁尸灭迹的绝佳宝地。
温铮的手电筒突然打到一处。
程娇下意识抬手自卫。
温铮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把光打她脸上,程娇还没来得及收回表情,被他抓了个正着,“你这是什么表情?当我要害你?”
程娇再想把情绪装回已经来不及,便紧抿着唇不说话,仍是眼神戒备。
温铮肩膀抖了两下,偏头笑了声,“害你我有能有什么好处?你还欠着我钱。”
程娇拧着的眉毛舒展开,“也是,花了三千万买个玩具,当然也要玩久点才好。”
她自己都没发现从那次朝温铮开火后,怼他的胆子倒是越来越肥了,不过温铮是个怪异的人,她越是这样,他反而越高兴,从前他可是百般逗弄她,都不能让她稍微变下脸色。
所以,他回答她的语气依然是调侃,“既然知道三千万对我而言不算什么,那么这个玩具要不要玩久,全取决于我的兴趣,而不是它的价值。”
程娇忽然觉得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争辩很幼稚,所以先闭了嘴。
经过这么一乌龙,她放松了不少,这才有心思去看温铮让她看得,树干上有一团蓝绿光,仔细点看,竟是一只发光的蛙。
“这是什么蛙?”
“一种热带树蛙,白天受紫外线照射后,晚上会发出蓝绿色的光。”
程娇想走近点观察,那团光突然就直撞而来,吓得她尖叫了声往后避,手肘撞到了温铮身上。
对方语气短促,“没事吧?”
程娇甩了下手,“没事,手背碰了下。”
话落,右手被他握住,她条件反射地皱眉,正要对他说什么,抬头见他的目光仔仔细细在她手背打量。
她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若无其事地抽回了手,“真没事,没咬我。”
但想他反应有点过,又令她心里开始慌,“这蛙不会接触有毒吧?”
“没毒。”
“真的?”
“真的。”
程娇不解地问道:“那你紧张什么?”
温铮没有说话,拨开挡路的叶子往前走。
虽然光线昏暗,程娇没看清他的表情,但感觉到他在听到这问题一瞬不自然的停顿,才有了后续动作。
程娇始终说不上来这种诡异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从哪次起,他的态度在她感知范围里发生了变化。
但她又找不到他这种变化的动机,所以不明白这是否是他伪装的假象。
就像他对钟毅的态度,甚至不屑伪装与她的兄妹关系,让她很震惊,因此得知他要和自己上司订婚的消息才会那样羞愤。
她明明知道揣测他的用意是自寻烦恼,可这种忍不住去想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就好像明知道前方有个陷阱,却控制不住继续走。
程娇心不在焉地跟着温铮往深处走了一段,又找到很多奇异的昆虫和小动物,温铮让她看,她正心烦意乱着,一点兴趣也没有,又被他说无趣。
程娇才觉得他无聊,放着大晚上不好好休息跑这鬼地方来看虫子,但想到两人好好休息会发生的事,她又闭嘴不提。
她百无聊赖地跟着他走,中途遇上了一对年轻的情侣,对方也以为他们是来夜游的情侣。
温铮的关注点在夜游,程娇的关注点在他们称呼。
所以,她注意到温铮没去纠正他们。
他以前也不是每次都会纠正无关人士的错误,而她也没刻意关心过,就好像两人都对这个不是那么在乎,但今晚程娇却格外敏感而在意。
女生询问哪里找树蛙,温铮耐心又细致地和他们指了方向,又告诉他们技巧,他在别人面前总是表现地极为绅士。
女生望他的目光越发炙热,连昏暗的月色都遮不住。
是对找树蛙这件事,还是对和她说话的男人就不得而知。
程娇无动于衷,反而是对方男友的表情不太好看了,与温铮道了两声谢后,就像是宣告主动权一般地握住女生的手。
程娇依然冷眼旁观,直至两人走开后,女生的埋怨声钻入她二中。
“你看看别人出来玩,都是男朋友做得攻略!”
她当做没听见地放下抱臂的胳膊,往另一个方向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走了一会开始觉得手背被树蛙碰的地方有点痒,但又不是特别明显,就像是被蚊子叮咬的感觉。
她想起自己所学的知识里,色彩艳丽的动植物可能带毒,所以对温铮的话更加怀疑,“树蛙真的没毒吗?”
听到她又问起这事,走在前头的温铮折了回来,“怎么了?”
程娇抬起手,这一回在灯照下有了变化。
——起红疹了。
她掀了下眼皮看温铮的表情。
见他皱了下眉。
完了。
程娇冷冷看着他说道,“我要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杀人犯。”
温铮并没有恼怒和解释,只是忽然托起她的手,在她猝不及防时,低头在红疹处吸吮了一口。
那突然而至的温软触感就像电流窜过心脏,程娇从未如此敏感过,“你,你做什么?”
温铮抬眸,明明月光不亮,她却清晰地看见他黑眸里闪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