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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鸟飞绝

    山色寂寂,千鸟飞尽。远青的山脉在正午阳日的焦烤下愈发树静风止,各种动物或是四散而去或是蛰伏在巢穴,幼崽也被死死按在父母的茸羽下。连风都凝固在焦灼的空气里。

    正是春夏之交,只这天气怪得反常。本是水送碧树,绿意无边的季节,今年春天仍是一切如常,偏偏进了四月后,一天热似一天,太阳往往一往天上挂就是一整日,连片云彩都不见。雨水自不必提,好像今年这的水气全被周围的地域吸了个一干二净,一星半点也不给明喜山留。

    道溪镇紧挨着明喜山脉,因在道溪畔而得名。虽名为镇,实则大小也不过堪称为村,二十来户人家,居住在地远人稀的明喜山脚,尽管地处偏远、交通不便,却也怡然自足。

    反观道溪虽然叫溪,却顶得上一条小河,自山脉中流出,水量充足,河面宽阔,流经镇子的最宽处足有二十来丈,河水带来山中沃土,两侧河漫滩淤泥肥沃,为这小小山村淤积出了种植的优厚土壤。

    地多人少,道溪镇的生活其实不错。兼之山里能够有所作为的地方很多,不管是打猎、采药还是种植,总能找到一种生活方式。

    溪河缓慢处聚集了几个年龄不一的孩童,最大的也不过总角之年,小的也有四五岁,正淌在水中抓鱼。

    透碧的水波纹荡漾,鱼儿破水而出,飞向天际的翅膀终归是妄想,但紧箍的双手助它飞翔,啪唧一声摔在岸上,飞了个头晕目眩只安然等着被捡回家入锅上桌。

    “好多大肥鱼!太好啦,小醒,你果然最厉害!”叽叽喳喳的小孩们兴奋个不停,玩水不是常被允许的事,可若有了收获,也总算有个说得过去的挡箭牌,纵使屁股开花也能打打牙祭。

    破水而出的女孩甩了甩头,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捋掉湿漉漉的的水珠,利落地将鱼串在草绳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慢悠悠晃回家做饭。

    芳醒家里只剩她一人,自从奶奶于冬日长眠后,形单影只,饮食来去倒是随心。

    今日清早她本是进了趟山,道溪镇靠着的明喜山脉深处有一座莲峰,这莲峰的顶心有一碧幽的深池,人迹鲜往,池底据说是有泉水汨汨流出,便是道溪出于此。

    这座池倒有一个妙处,池周乃至深不可及的池心药草遍布,对于芳醒来说却是改善生活的秘密宝库。

    奶奶离世后,尽管有周围人家的照顾,家中微薄的积蓄仍旧逐渐耗尽,她也不得不寻觅补贴生活的方式。因此她常常仗着水性好跑进深山的这座池潭摘一些水生的药草,卖到山外的繁华市镇,获取不菲的报酬。

    攒了快一年,竟攒出一笔不小的钱财,以备不时之需。

    另外,她也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瞧瞧,据说有仙人在各个大城招收弟子,奶奶的女儿当年就是被仙人挑走了,一去半甲子,再也没有回来。

    今晨进山也是芳醒趁日头还未高高挂起,又去池子巡游了一番,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几个伙伴在河边下水摸鱼。众人皆知她水性好,这事在村子里也是一个广为人知的秘密——她是水送来的孩子。

    七年前,道溪上飘来一只青藤叶蔓编成的篮子,隐隐绰绰点缀着细细的花,那篮子里躺着一个婴孩,便是后来被取名为芳醒的她。

    老太太养了女孩六年,教导她读书习字,辨药采药和生活技能。祖孙二人虽生活不甚富裕,但是整个村子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乐融融。

    独自生活让本就早慧的芳醒飞快变得比同龄人更加成熟冷静,得益于自幼时常进山玩乐,她对近道溪镇的山脉的植被地形非常了解。

    她不是顶合群的人,同龄人在树坑下玩泥巴,打嘴架,过家家时,她更愿意在屋里阅读极晦涩的文字或是自己跑进后山,没事时也会在潭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翌日早起芳醒照样背着竹篓前往莲峰池。今天的潭水似与往日不同,一圈圈波纹从潭水中心向周围波动,常见的大鱼沉在潭底,不敢向上冒头,芳醒感觉有些不对劲,森林实在是寂静了太多。

    今年气候本就反常,先是春天滴雨未下,天气热得怪异,动物们不愿出巢穴也符合常理,可是今天竟是连虫鸣鸟语都没有听见。

    抬头望去,绿幽幽的森林枝影横斜透过丝丝缕缕淡金色的光,斑斑点点映在紫绿色的枝蔓上和深绿色的潭水中。

    芳醒蹲在水边,盯着水面上的几乎一动不动的亮色光斑,感到凉丝丝的,打了个寒颤。

    心念转动间,决定今日不下水摘药草,只在周边寻觅些就罢了,她冥冥之中有些奇怪,总觉得不安,打算早点回家。

    虽然芳醒习惯于去深潭中采药,不过这是因为她自恃水性好,又兼这生长之处人迹罕至的药草总是价格更高昂些,但其实这明喜山中其他地方也是朱荣翠叶,蓊郁葳蕤。

    全神贯注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已是日上三竿。

    山林间树木浓密,枝枝桠桠横贯上空,气流不动。

    芳醒只觉得越来越热,细细的汗浮在肌肤表面,逐渐汇成一滴滴汗珠。

    她往前走,拨开遮蔽眼目的枝叶,喘了口气,睁眼望向远方绵延不绝的山脉。以往被飘渺云霭遮盖的山尖展露出身形,万里墨痕,白描青山。

    忽的,一道金赤色流光从天际坠下,芳醒怔了怔,紧接着又看到更多更多的流光从穹顶摇曳而去。

    她猛地抬头看向身后的天空,只见远山与天际相接处金光大盛,天际裂开无数金光,丝丝红痕伴随金光四射照亮苍穹,煌煌不可直视。

    无数的金光割裂青天四散而去。

    星流雨?她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不,不是。

    一道道流光坠入不远处的山里,正是道溪镇的方向,金光散去,焰色大炽,她看到了——

    ———是火。

    金色的,赤色的,浓郁的,深沉的,强大的,狂暴的。

    火光。

    她从未如此恐惧,在这座从小长大的山。

    一团金色光芒向她扑来,漫天卷地,她拼命向前跑去,天罗地网,风助火势。

    一瞬,还是一息。

    芳醒感觉下雨了,雨点落下,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受到针刺一样的微凉,渐渐的,本该淡去的凉意愈演愈烈,凉的烧人,直钻向她心里去。

    “啊——”惨叫声从口中溢出。

    好疼、太疼了,简直把她抽皮扒筋、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怎么会这么疼,好像把她从外团揉进肚腹,无所谓形态,又从内向外撑破胀开。

    迟来的灼烧感蔓延开来,她感知不到自己了,就要熔化在这烈火之中。

    水深火热,来煎人寿。

    剧痛吞噬了她的神智,芳醒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活着,也不知又是怎样跌撞回莲峰池畔。

    “咚”的一声,焦黑人影坠下,青碧色水面卷起一道漩涡,一簇簇火苗与水流厮缠,碧凉的水波带着烧得不成人形的女孩向深处游去,波纹荡开涟漪,又缓缓合拢,寂静温和,不顾周围瞬间化为焦土,只留寸寸黑烟。

    芳醒只觉全身灼烧,她模模糊糊睁开眼,眼前一片濛濛白雾,光圈与光斑映在她的瞳孔中,什么也看不清。

    眼睛烧坏了吗?来不及多想,下一波剧痛袭来,她无力地阖上眼睫。

    烈火从她四肢百骸侵入,燃烧经脉窍穴,席卷着吞噬这个女孩的生机。

    她全身皮肤被炙烤到焦黑坏死,再看不到一处好皮。经脉被烧毁又在水中重生,每寸血肉都在重组,从未开启过的窍穴一个个闪烁着微弱的灵气,又在下一刻被火焰侵吞。

    周身的水流环环拂过,冰凉感抚慰焦渴的生灵。

    芳醒身体里,下丹田常人不可视处,一张一息,一吞一吐,微不可见的灵火在此被点燃又灭息,一亮一暗间韵律无穷。

    热,又热又痛,这就是着火的感觉。

    芳醒在水中翻滚着,搅动一圈圈水涡,她整个人蜷缩起来,膝骨抵住胸前,头部深深埋下,尽管这对缓解疼痛无济于事,可剧烈又持久的痛苦还是使她不由自主的蜷缩抽搐。

    她体内正经历凶猛而激烈的厮杀交战,外来火源与内在先天之气纠缠不休,缠绕翻滚,你死我活。

    混混沌沌中芳醒恨不能直接死去,好过如此折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水外天光亮了又暗,昼夜轮回而过。

    这偏远的山脉也迎来了不速之客,当地人们从未接触过的修士一波波前来,腾云驾雾,御剑飞行,地上的凡界官兵聚集,为这百年难遇的大灾。

    山外焦土百里,荒无人烟,无人知晓在灵火发源山脉的深泉下,还有一位幸存的女孩。

    天火已出,带走了旷日持久的暑热,气候回归正常。

    下雨了。

    久旱逢甘霖。

    春去秋来,白银素裹大地,不见几月前的人间惨状。

    山中流水已经结冰。

    芳醒中途半醒过来,只见头顶鱼肚青色的波纹荡荡,恍然自己是在水里。

    模糊中好像有温柔的手抚过她的后颈和脊梁,她舒服地伸展身体,无拘无束。

    眼前好像有花瓣飘落,星星点点触碰在她的鼻尖眼角,柔和的触感让她侧了侧脸颊,试图让这种感受停留得久一些。

    渐渐的,她体内攻势减弱,那外来之火毕竟无根无源,几经磨难,终究示弱趴伏在经络中,绕周天一圈,耀武扬威地占据下丹田,等待下一次苏醒。

    不明的力量在体内滋生,新生的肌肤带着如笋般的生命力重新生长。

    女孩还没有醒来,身体舒展在水中,随波而去,顺水而流,途经河流冲走了身体表面坏死的皮肉,露出白芙蓉色的新肉。

    河下游,一个修士打扮的少年看到随水漂来的东西,吓了一跳。

    “啊呀,居然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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