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你运气好些，他虽对我心怀不轨，却一直优柔寡断，顾忌颇多，没对我下手，若他不那么贪心，早些时日吃了我，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了。”巫瑶靠在枕头上，语气调侃，眸子里却透着丝丝凉薄。
重羽静静听她讲着，喉头发紧，张了张嘴，却未曾说什么，只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故事讲完了，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会儿。”
“好，我就在外面守着，你可随时喊我。”他替巫瑶盖好被子，沉默的离开了。
真是个呆子，竟会对别人的故事心生怜悯，可知旁人却未必会对他留一分善心。
巫瑶闭上眼，面无表情的用被子遮住了脸。
……
第二天巫瑶随晏紫苏的马车去妖市买菜，一路上她留意了街边的铺子，实在看不出哪些是帝英的，妖市的长街琳琅满目，妖怪大多淳朴天真，也没谁会无缘无故怀疑自己的邻居是不是某大妖王的手下。
红灯楼一如既往的开诊，狐狸精们忙忙碌碌，还是有许多来看外伤的妖精，都是被怨妖伤的，更有甚者是被吓晕过去摔伤了头的。
巫瑶去虎妖的肉摊买排骨，见虎妖的脸上还贴了块膏药，问道：“怎么，你也遇见伤人的精魅了？”
虎妖憨憨笑笑：“不是，昨日喝酒醉倒在朋友家里，被夫人打了。”
巫瑶闻言哑然。
“瑶儿来点啥，新宰的猪！这块肉嫩得很，煲汤炒菜都好吃！”
“来半扇排骨，再切一块五花。”
“好嘞！”
巫瑶边等肉边嗑瓜子，她今天穿了一条收腰的宽松裤子，腰间的补丁还是红灯楼里的狐狸精帮忙缝的，往肉摊子边上一靠，活像个地痞小流氓。
拿好了肉，她又瞧见卖糕点酥饼的摊子，小摊是百合花妖开的，花妖擅长做甜口的点心，听说老板娘前些日子回老家相亲去了，终于回来开张了。
“百合！”
小花妖十几岁的年纪，生的水嫩水嫩的，头上扎着一朵嫩粉色的花，穿着淡黄色的罗裙，看见巫瑶笑的十分甜美：“瑶瑶姐！”
“相亲相咋样？”
百合撇撇嘴：“不咋样，我娘找了个隔壁村的树妖，看着岁数不大，化成人形一脸的褶子！难看死了！”
巫瑶哈哈大笑：“褶子多说明人家道行高啊。”
“那也不行！它长得太丑了，还没对门的兔子精好看，最近倒是不见兔子精了，也不知道去哪玩了，没准出去调皮被大妖怪吃了呢！”
巫瑶觉得好笑，这番话她定要好心的转告给兔子精。
“瑶瑶姐要不要尝尝我新研发出来的雪花酥啊，大户人家都爱吃这个！”
瞧着是和九寰山下镇子上卖的差不多，巫瑶尝了一口，点点头，这么甜，给重羽吃了定能甜的他说不出话来。
“挺好，给我包两袋，那个杏花糕也来点吧。”
“好呀，我给瑶瑶姐多装点！”
提着大包小包从街上回到红灯楼，晏紫苏放了个躺椅在二楼，喝着茶瞧着楼下的狐狸精们跑来跑去。
“你这掌柜的倒是清闲，拿药的都排那么长队了，也不下去帮忙。”
晏紫苏撇她一眼：“没什么疑难杂症，他们自己能应付，话说今夜我得去一趟汤谷，你屋里那位公子的药方该改良了，今晚上你给他施针吧。”
巫瑶瞪眼：“我施针？我要是扎死他赤水灼云不得跟我拼命？”
“我不是教过你穴位吗，该扎哪我都写好了，药房左边第三个柜子里，再不会你就去求助元浅呗。”
巫瑶妥协，当年被她逼着背穴位图，原是因为晏紫苏懒得日日给她施针，叫她自己学了给自己施，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大夫！
楼下一阵骚乱，隐约可听见有人问：“敢问坐诊大夫可在，我们的人伤得比较重。”
晏紫苏往下一探头，立马提了茶壶翻身就走，走到一半回头对巫瑶说：“楼下那人认识我，你去应付他，别说我名字！”
说罢，雅间的门“砰”的一声在巫瑶面前关上，巫瑶张了张嘴，朝楼下看，是一群氏族子弟，看衣着打扮非富即贵。
她走下楼，领头的正与狐狸精交谈，那人穿了一身靛蓝色的秀逸长衫，谈吐文雅有礼，狐狸精见她下来，不敢多言。
“可是红灯楼的楼主？”
巫瑶轻咳：“是，怎么了？”
“我等上山除祸，遇上大批怨妖，弟子受伤颇多，想在此医治修养，诊金定不会少。”他眉眼间透出神族子弟的出尘气质，容貌生的端正和煦，仪态也出类拔萃，一身纯净的气息在这满屋子妖精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出。
“多少人？”
“二十个。”
巫瑶朝他身后看了眼，皆是穿着银甲护身的弟子，或背或扶，堵在红灯楼门口，来看病的妖们议论纷纷，不知这些人是哪家的神族。
“跟我来吧。”
“多谢。”
红灯楼后院倒是有许多房间可供休息，她大概能猜出这些人的身份，难怪晏紫苏不愿见他。
安排狐狸精们为伤者诊治，领头的神族公子同巫瑶道：“敢问大夫姓名，日后红灯楼有难处自可来西街寻我，定不忘今日之恩。”
“那大可不必了，也不是谁都能当得起伏氏的恩情。”
伏衍闻言一顿，顿首道：“在下伏衍，来自宛丘望津城。”
“诊金稍后会有人问你们要，照他说的给就成，安心治伤吧。”巫瑶交代完就要离开，却不想伏衍在她身后道，“姑娘尚未告诉我名字，日后银子送过来不好寻人。”
“巫瑶。”
她离开后，伏衍望着她的背影良久。
巫瑶回到二楼，嘱咐一个狐狸精该如何周旋后便去寻晏紫苏，她却不在雅间，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这群伏氏子弟许是刚从幽都山附近回来，看样子战况激烈啊，能将神族伤成这样，说明幽都山口附近的怨妖实力更强。
在红灯楼待到傍晚，她独自回了家，在家门口瞧见一个木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内丹，巫瑶闻了闻，像是藤魔的。
莫非是上次伤她那只，炼化内丹的话这些日子刚刚好。
帝英此人，真是行事离奇，既要时常给她送些东西，又要强迫她为他做事，将各自的救命之恩分的这么清楚。
将买来的肉交给元浅处理，她走到池塘边，重羽坐在池塘边上喂鱼，兔子精蹲在石头上啃胡萝卜，哦，那大概是他的晚饭吧。
她席地而坐，拿出买回来的糕点，取了一块雪花酥送到重羽嘴边。
他一愣，未曾犹豫便吃下了，随后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一大口糕点咽不是吐也不是。
巫瑶被他逗笑：“怎么样，好吃吗？”
他极其艰难的咽完了雪花酥，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来：“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