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老祖

    四章红莲老祖

    那一剑劈出的巨大沟壑,仿佛也劈开了林素沸腾的识海。狂乱的恨意与未熄的情愫在其中激烈碰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喘息着,斩情剑上的绯红与冰蓝光芒剧烈闪烁,映照着她苍白而混乱的面容。陆云深那一声低唤,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她强撑的堡垒。

    为什么?

    为什么他毫不防御?

    为什么他眼底是那般神色——了然,歉疚,甚至……心痛?不是为了蜀山,而是为了她?

    为什么他拥有如此力量,当年却甘愿隐于凡俗,伴她左右?

    百年的孤寂赋予了林素远超常人的敏锐与冷静,尤其是在情绪剧烈波动之后,一种可怕的清明反而如同冰水般浇灌而下。无数被她忽略的细节,在此刻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条名为“怀疑”的线猛地串联起来!

    他的力量。挥手间万剑同歌,细致入微。那绝非寻常散修或小门派手段,甚至远超许多正道大能。那是一种更深邃、更古老、更……接近于道的力量。与魔气迥异,却同样带着不容于蜀山正统的霸道的晦涩。

    他的学识。他对天下功法、秘闻、甚至魔道弱点的了解,渊博得令人心惊。许多连蜀山秘藏典籍都未曾记载的辛密,他随口道来,如数家珍。

    他的出现。恰到好处的英雄救美,在她最孤立无援时降临。

    ——这场魔灾!

    魔道围攻蜀山,时机为何如此巧合?恰在她破关而出前后?这些大魔与什魔,虽攻势凶猛,但彼此间的配合,细看之下却隐隐透着一种被无形力量约束、引导的痕迹。它们并非混乱无序、相互倾轧的乌合之众,反而像一支等级森严、令行禁止的军队!须知魔族晋升,吞食千人为魔,吞食十魔为什魔,吞食十个什魔方为大魔!每一头大魔都是从尸山血海的相互吞噬中爬出的绝世凶物,桀骜暴戾,天生反骨,谁能令它们如此规行矩步,如臂指使?

    唯有更深邃的黑暗,更至高的权威,一个能让所有从互相吞噬中崛起的大魔都恐惧颤栗、绝对服从的存在。

    一个早已传遍修真界,却被无数人视为虚无缥缈传说名号,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的脑海——

    红莲老祖!

    魔道巨擘,万魔之尊,行踪诡秘,无人见过其真容,只知其实力深不可测,被视为修真界最大的潜在威胁之一。

    陆云深……陆……云深……

    云、生、鹿!

    林素猛地抬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电光,直射向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陆云深。所有的迷惘、痛苦、混乱顷刻间褪去,只剩下一种被巨大谎言愚弄了百年的冰冷愤怒。

    她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平稳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

    “好一场自导自演的大戏,陆云深……或者,我该称你为——”

    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

    “——红、莲、老、祖?”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远处残余的魔物似乎都感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威压,瑟缩着停止了嘶嚎。

    “雷霆道法,剑术神通也都只是你的伪装吧,红莲道骨才是你的本事。”

    云生鹿脸上的复杂神色缓缓收敛,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深处,竟掠过一丝极淡的……赞赏?仿佛在欣慰她终于勘破了谜底。

    “我乃红莲修道骨,白云深处骑白鹿。”一时间万物静听,正魔俯首。随后他对着林素又念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林素丝毫不为他反应所动,她的推理越来越快,越来越冷:

    “接近我,伴我左右,是否早已算到我乃蜀山下代掌门,无情道最佳继承者?”

    “赠我玉佩定情,是真给我选择,还是早就算准了蜀山会逼我斩情,算准了我必跳深渊,算准了百年之期?”

    “今日这场魔灾……”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嘲讽,“是你自编自导的一出‘英雄救美’,好让你这魔道老祖,能以救世主的姿态,名正言顺地……踏入蜀山?或者,还有什么我未知的图谋?!”

    她手中的斩情剑再次嗡鸣起来,这一次,不再是恨意,而是纯粹的、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暴怒杀机!

    “回答我!”林素厉声道,“你这百年,看着我挣扎,看着我痛苦,看着我对你思之如狂又恨之入骨……是否尽在你算计之中?!是否只是你红莲老祖,一场闲来无趣的棋局?!”

    剑尖再次抬起,对准了他。这一次,杀意纯粹而冰冷。

    林素的质问如同冰锥,刺破硝烟弥漫的空气。陆云深,或者说红莲老祖,静立原地,周遭因林素暴怒而激荡的灵气与煞气,竟无法靠近他身周三尺,仿佛那里存在着一片绝对的“无”。

    他脸上那丝极淡的赞赏缓缓敛去,化为一种深沉的、几乎与这方天地同寿的寂寥。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抬起了手。

    随着他指尖微动,一幕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凭空浮现——

    那不是幻象,而是凝聚了极致魔道真意与无数残魂哀嚎的记忆烙印!

    只见画面之中,并非简单的战场厮杀,而是无数扭曲、强大、狰狞的大魔身影,在无尽的黑暗虚空中相互追逐、吞噬、咆哮!它们的力量足以撕碎山岳,蒸发江河,每一头都是灾厄的化身。然而,在这片血腥的狩猎场中,却有一个身影比所有大魔更加恐怖。

    那是年轻些的陆云深,眉眼间尚无后来的温润,只有冰封万载般的冷漠与饥饿。他徒手撕裂一头咆哮冲来的大魔,并非为了杀戮,而是将其核心本源——那浓缩了无数生灵与魔物性命的力量精华——直接吞噬吸入体内。他的气息随之暴涨一截,而被他吞噬的大魔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飞灰。

    画面飞速流转,展示着一段跨越三百年的血腥进化史。他不知疲倦地猎杀、吞噬着那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大魔,他的力量以可怕的速度攀升,周身凝聚的魔威几乎要压塌万古虚空。被他盯上的大魔,无论逃往何处,藏匿多深,最终都只能化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直到某一天,他再次轻易捏碎了一头试图反抗的大魔,将其本源吸收。然而,那磅礴的力量涌入体内,却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无法引起丝毫波澜,无法让他的本质发生哪怕最微小的蜕变。

    他停了下来,站在由无数大魔残骸铺就的虚无王座上,眼中闪过一丝索然无味的厌倦。

    “吞食了三百六十五头大魔,”陆云深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直到它们的本源力量于我,已如清水般寡淡,再无法引起丝毫质变。这世间魔物,于我便再无‘食’的意义,只剩下……‘用’的价值。”

    他挥手散去那令人神魂战栗的记忆烙印,目光重新落在林素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她震惊而苍白的脸。

    “所以,师妹,”他轻声问,带着一丝真正的困惑,仿佛这才是困扰他已久的问题,“你以为,统领它们需要算计?需要阴谋?”

    “不,”他缓缓摇头,语气里是一种站在食物链最顶端、对下方一切生灵的绝对漠然,“它们屈从我,就像光屈从影子,生命屈从死亡……这是刻印在它们存灭本源最深处的、对‘终结’本身的恐惧。”

    “而我,就是它们的终结。”

    “所以你以为我来蜀山有阴谋?蜀山有什么值得我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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