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与残忆

    第三章银杏与残忆

    沈之鹤把《青溪镇志》带回客栈时,夕阳正斜斜地穿过窗棂,在书页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他翻开泛黄的纸页,油墨的气息混着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像打开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匣子。

    书中夹着几张手绘的古镇地图,标注着明清时期的街巷布局。沈之鹤对比着记忆里的青溪镇,发现祖母的老宅恰好坐落在当年的“银杏巷”深处,地图上特意用朱笔圈出了宅院的位置,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沈宅有古银杏一株,百年余,枝繁叶茂。”

    他指尖划过那行字,脑海里又浮现出照片上的画面——小男孩举着伞站在银杏树下,金黄的叶子落满肩头。他忽然很想再回老宅看看,看看那棵树在夕阳下的样子。

    赶到老宅时,暮色已经漫进了巷弄。沈之鹤推开院门,夕阳的余晖穿过银杏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走到树下,仰头望着伸向天空的枝桠,树干粗壮得需要两人合抱,树皮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

    “阿鹤,慢点跑,别摔着!”

    恍惚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之鹤猛地回头,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他记得这是祖母的声音,小时候他总爱在银杏树下追逐落叶,祖母就坐在廊下的竹椅上,一边择菜一边喊他慢点。

    他伸手触摸树干,掌心贴着粗糙的树皮,忽然摸到一个凸起的地方。凑近一看,是一块被岁月磨平的小木牌,上面刻着两个模糊的小字,像是“鹤”和“皖”。

    沈之鹤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苏皖的名字,想起那把刻着“皖”字的伞,难道……

    这时,巷口传来脚步声。沈之鹤回头,看到苏皖提着一个竹篮走来,篮子里装着几个刚出炉的桂花糕,香气随着晚风飘过来。

    “你怎么还在这?”苏皖走到院门口,看到他站在银杏树下,有些惊讶,“天都快黑了。”

    “来看这棵树。”沈之鹤指着树干上的木牌,“你看这个。”

    苏皖的目光落在木牌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指尖紧紧攥着竹篮的提手,指节泛白。

    “这是……”沈之鹤想问什么,却被她打断。

    “小时候刻的。”苏皖的声音有些发颤,“古镇的孩子都爱在树上刻自己的名字,图个念想。”她说完,把竹篮递给他,“刚在巷口的糕饼铺买的,桂花味的,你尝尝。”

    沈之鹤接过竹篮,拿起一块桂花糕。软糯的糕点入口即化,桂花的甜香在舌尖弥漫开来,像极了记忆里某种模糊的味道。

    “很好吃。”他看着苏皖,“你好像很喜欢桂花?”

    “嗯,青溪镇的桂花最香。”苏皖抬头看向银杏树,夕阳的光落在她的脸上,眼神里满是温柔,“小时候,我总爱和……一个朋友在桂花树下捡花瓣,用来做桂花糖。”

    “是那个和你有约定的人吗?”沈之鹤追问。

    苏皖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轻声说:“天黑了,我该回店里了。”她转身要走,却被沈之鹤叫住。

    “苏皖,”他看着她的背影,“你是不是认识照片上的这个小男孩?”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黑白照片,递到她面前。

    苏皖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呼吸瞬间停滞。她的眼睛慢慢红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小男孩,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梦。

    “是你……真的是你……”她哽咽着说,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喜悦。

    沈之鹤愣住了。他看着苏皖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某个尘封的角落忽然被打开,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开始拼凑——扎羊角辫的小女孩,银杏树下的追逐,桂花糖的甜香,还有那句“阿鹤哥哥”。

    “你是……小皖?”沈之鹤的声音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苏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二十年来的等待,二十年来的思念,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回应。她再也忍不住,扑进沈之鹤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沈之鹤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熟悉,为什么她的眼神里总有藏不住的故事。原来,他魂牵梦绕的那个小女孩,一直就在这里,等了他整整二十年。

    晚风吹过银杏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对久别重逢的人祝福。沈之鹤低头看着怀里的苏皖,在她耳边轻声说:“小皖,对不起,我来晚了。”苏皖的哭声在暮色里渐渐轻了,像雨后渐歇的蝉鸣。她埋在沈之鹤肩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之鹤抬手抚过她的发,指腹触到发间一片干枯的银杏叶,不知是何时沾上的。“祖母走后,我跟着父母去了国外,临走前想跟你说声再见,却找不到你。”他顿了顿,喉结滚动,“这些年我总想起青溪镇,想起银杏树下的桂花糖,可记忆像是被雾蒙着,连你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我家后来搬去了县城。”苏皖抬起头,泪痕在夕阳下泛着微光,“临走前我在银杏树上刻了我们的名字,想着等你回来,或许能看到。”她指尖轻触树干上的木牌,“每年我都回来看看,就怕这牌子被风雨蚀没了。”

    沈之鹤望着那两个模糊的字,忽然想起照片背面祖母写的小字:“阿鹤与小皖,秋日戏于庭中。”原来那张照片,本就是为他们拍的。

    “这二十年,你一直在这里?”他问。

    “嗯,三年前回来开了家茶馆。”苏皖笑了笑,眼角还挂着泪,“总觉得离银杏树近些,等起来也踏实。”

    沈之鹤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拿起竹篮里剩下的桂花糕,递到她嘴边:“还吃吗?像小时候那样,你一半我一半。”

    苏皖咬了一小口,甜香混着微咸的泪,在舌尖漫开。“小时候你总抢我的,说男孩子要多吃才长得高。”

    “那是怕你吃多了蛀牙。”沈之鹤挑眉,记忆里的画面忽然清晰起来——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半块桂花糕,气鼓鼓地瞪他,睫毛上还沾着桂花碎。

    暮色彻底漫进院子时,苏皖拉着他去看廊下的旧物。角落里堆着个褪色的木箱,她打开锁,里面竟是满满一箱银杏叶标本,每片叶子背面都写着日期,从十年前一直到上个月。

    “每年秋天捡的。”她指尖划过泛黄的叶片,“想着等你回来,让你看看这些年的银杏,都是什么样子。”

    沈之鹤拿起一片最近的,叶脉间还留着阳光的温度。他忽然明白,有些等待从不是空耗时光,而是用岁月在心里种了棵树,枝桠上结满了对重逢的期盼。

    “明天带你来个地方。”苏皖忽然说,眼睛亮晶晶的,“小时候我们总想去,却没敢去成。”

    “哪里?”

    “后山的银杏谷。”她笑着,声音轻快得像飘在风里的银杏叶,“听说那里有上千棵银杏树,秋天的时候,整个山谷都金灿灿的。”

    沈之鹤看着她眼里的光,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追着落叶跑的小女孩。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比夕阳更暖。

    “好,”他说,“明天我们一起去。”

    晚风穿过庭院,银杏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说,这一次,再也不会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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