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谢陵发话,一伙蒙面的黑衣刺客突然破门而入,锋利的剑尖直指向窗边的谢陵,为首者口中喊道:“大家一起上,杀了这谢狗!”
闻梨手中的筷箸掉落,望着眼前不知从哪闯进来的刺客,下意识躲到谢陵身边,“王爷,我们该怎么办?”
“别慌。”谢陵将闻梨护在身后,阴沉沉看向刺客,语气还算冷静:“是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刺客闭口不答,出招迅猛,企图将谢陵斩于剑下,却不料谢陵身手更快,拿筷箸当利器,三两招之内,便夺走了刺客的剑。
有个年纪不大的刺客见情况不妙,趁谢陵不备,捉住了闻梨,将刀刃抵近闻梨脖颈,威胁道:“把剑扔远点,你再反抗我就杀了她。”
闻梨吓得闭眼,脑海中浮现自己被刺客割下头颅的画面,浑身止不住地打冷颤。
谢陵僵住,眼眸深了几许,依言放下剑,冷声道:“有什么恩怨尽管冲本王来,莫要伤及无辜。”
少年刺客讥笑道:“临王屠城之际,可有想过城中有多少无辜之人?今日便取你狗命给枉死之人陪葬!”
谢陵大抵摸清了这伙刺客的底细,是时候该撤退了,手腕一转,藏于袖中的另一根筷箸被他掷向少年刺客的眼睛,倘若少年刺客选择伤人,势必要废一只眼睛。
少年刺客目露震惊,没有丝毫犹豫便挥剑挡住朝自己袭来的筷箸,分神之际,怀里挟持的人质也被谢陵救走。
待少年刺客反应过来,谢陵已经抱着闻梨跃窗而下,逃进了夜幕里。
为首刺客赶过来询问少年:“主子没受伤吧?”
少年刺客愤怒折断手里的筷箸,咬牙切齿道:“给我追!”
夜风呼过耳畔,明明白日里还晴朗的天气,夜里却黑沉沉的,被积云遮挡了星与月的光辉。
闻梨缩在谢陵怀中,神情恍惚,似乎还未从刚才的险境缓过神来,架在她颈间的那把剑是真的寒凉,此刻回想起来,仍觉得害怕。
谢陵察觉到怀中人的抖动,脚下步子放缓,声音也温和了些,安慰道:“吓到了?”
闻梨刚要张嘴,却感到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头顶落下,伸手沾了点,这暖流里带着铁锈腥味,她抬眸望去,果然见谢陵的肩膀有伤口。
“王爷受伤了?”闻梨焦急问道,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担忧,因为她知道那伙刺客不会轻易放弃,谢陵受伤,接下来怎么打得过他们?
谢陵沉着道:“不要紧,再坚持一下,快到我们的地盘了。”
闻梨望着身后追来的刺客身影,没空细想他话里的含义,她记得风浅说过会远远跟在附近,为何都这么久了,还迟迟不见风浅现身?
就在闻梨四下张望之际,谢陵忽而停下脚步,放她下来,刺客们也都跟着停住。
此处是条狭长的巷道,巷道尽头是热闹繁华的主街,闻梨不明白谢陵在此时停下的用意,莫非是伤得太重坚持不住了?
她立刻去搀扶他的手,慌忙问道:“王爷还好吗?你靠着我,我带你出去。”
岂料谢陵退一步避开她的手,转身不与她对视,朝墙头的风浅吩咐道:“带公主先走。”
闻梨满脸错愕,望着从墙头跃下的风浅,还没搞清状况,便被风浅扛到肩上,眼睁睁看着谢陵的身影与刺客们融合在夜色中。
他孤身一人,又有伤在身,如何敌得过那么多刺客?早在王府时,她便听殷三娘说,谢陵惯会以少敌多,赢下不少战事,可谁又能保证他的运气次次都这般好?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闻梨朝风浅嚷道。
风浅装作没听见,继续朝主街行去。
闻梨心急如焚,挣扎道:“王爷刚才救我时受伤了,你快回去帮他,我自己会找地方躲起来,绝不拖累你们。”
风浅一听自家主子受伤了,果然站住脚,犹豫着要不要放闻梨下来。
“还在犹豫什么?难不成你想看到你家主子死在刺客手里?他次次以身犯险,真要出事了怎么办?”
风浅不再耽搁,松开闻梨,扭头朝主子的方向飞奔而去。
闻梨也没忘记要找地方躲起来,防止刺客又捉她当人质,给谢陵添不必要的麻烦。
但此地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闻梨只好朝主街跑去,出了巷口,热闹的烟火气扑面而来,闻梨心中踏实不少,就近找了辆停在路边、黑灯瞎火的马车旁躲起来。
她略等了等,还不见谢陵与风浅逃出来,心里愈发焦急,暗自想二人是不是出事了,哪怕有风浅的帮助,也没办法甩开刺客吗?
还是说,他二人皆葬身在了刺客剑下?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巷口看一眼,不知何时套了马儿的马车竟然动了,闻梨险些被车轮碾轧了脚,吓得啊了一声,跌坐在地。
车窗里探出张脸,闻梨惊慌抬头,正与车里人的目光对上,她不自觉怔住,没想到会这么凑巧遇上沈迟。
沈迟从马车下来,欲作势扶起闻梨,“公主没事吧?为何会躲在臣的马车旁?”
闻梨觉得沈迟的出现很蹊跷,自己站了起来,试探问道:“沈公子为何在此?”
沈迟指着路边的大门道:“这里是刑部衙署北门,臣刚下值,正要回府。”
闻梨这才相信了沈迟的话,欲求他找人去救谢陵,不及开口,却听到沈迟问:“公主莫非是想清楚了,想让臣送你出京?”
闻梨僵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行的计划,钱财都带在身上,不如趁着谢陵分身乏术,与沈迟做交易,就此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
可现在谢陵生死未卜,倘若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没良心了?毕竟他也帮了自己好几次,但逃跑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实在难以抉择。
沈迟:“公主可想好了?”
闻梨再抬眸时,眼中多了些许坚定之色,“临王遇刺,沈公子可否找人去增援?”
巷道的另一边,谢陵带着提前埋伏好的府兵,将追来的刺客悉数剿杀在剑下,此时他正擦拭着剑上的血,听萧大郎回禀战况。
“刺客身亡四十七人,重伤二人,另外逃走三人,二郎已经带人追去。”
“把重伤者带回府里审问。”
谢陵回头,冷不防瞥见尸堆边的风浅,下意识寻找闻梨的身影,却一无所获,沉声询问风浅:“公主人在哪里?”
风浅跪下认错,“公主说主子受了伤,卑职担心主子敌不过刺客,便赶回来相助。”
哪成想,见主子这边没事,风浅再折返去找闻梨,却发现人已经不知所踪。
钲的一声清响,剑被谢陵收进鞘中,那剑身像是承受了某股力道,入鞘后还在微微抖动,久久不能平息。
谢陵冷道:“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往后你认她做主子吧。”
从未见主子如此生气,风浅大惊失色:“卑职不敢,卑职这就去将公主找回。”
谢陵不语,只一味地盯着巷道尽头,他是真没料到,在自己遇刺的危难关头,闻梨竟还想着逃走,除了愤怒,他还有些失望,阴暗的情绪在心里疯狂生长,也许下次该给她绑条锁链,这样就能让她乖乖待在自己身边,哪都不能去。
谢陵留下一部分人处理现场,自己则带着其余人出发,就算把玉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闻梨。
谢陵刚走到巷口,迎面碰上一队京兆府的府兵,领头人的是沈迟,而沈迟身后跟着的人,正是他翻遍玉京要找的人。
闻梨自然也看到了谢陵,发现他还活着,心中松口气,随即不免有些懊悔,早知谢陵有办法脱身,自己何必找人回来救他?
藏起内心的想法,闻梨快步上前,一脸关切问道:“王爷的伤还好吗?刺客都解决了?”
谢陵迟疑了一瞬,眼底的阴霾骤然散开,脸上神情装得平常,故意忍痛道:“公主去哪了?本王担心你被刺客抓走,怎么会跟沈侍郎在一起?”
闻梨解释自己与沈迟的相遇,但丝毫没提沈迟说要送她出城的事,沈迟那边自然也替她瞒着谢陵。
谢陵听罢,并不感激带人来救自己的沈迟,反而将闻梨拉到自己身后,一脸严肃叮嘱她道:“公主别什么人都相信,我与沈侍郎向来不和,倘若他不是来救人的,而是来杀我的,那可怎么办?”
闻梨怔住,没想到谢陵这人如此忘恩负义,别人好心赶来救他,却不领情,还出言讽刺,心胸狭隘到这地步。
她满心愧疚看向沈迟,好在沈迟脸上并未见羞恼之色,只是淡然地吩咐京兆府的人先回去。
话落,沈迟扫一眼四周的情况,再次看向谢陵,唇畔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王爷何苦担心下官会趁人之危?您不是在此布下天罗地网,正等着刺客上钩吗?下官区区一介文人,怎杀得了王爷?既然王爷无事,下官先告辞了。”
沈迟走前,特意看了眼闻梨公主的反应,果然见她瞠目结舌,显然对谢陵的行为毫不知情。
闻梨满脸错愕望着谢陵,原来今日的陪伴是假,他不过是利用她,诱使刺客放松警惕,继而把刺客引进早已设好的圈套。
他真可怕,就没想过万一失手,刺客误杀了她怎么办?闻梨想了想,没什么好埋怨的,毕竟谢陵从一开始,就说要她当他的狗。
狗嘛,挥之即来,招之即去,谢陵偶尔心血来潮遛一遛,却被她视为珍宝,还以为填补了幼年的缺憾,还傻乎乎地为他放弃了逃跑机会。
她意识到自己果然和狗一样缺爱,别人稍微给点好处,自己就乐颠颠贴上去,更可怕的是,她那些示弱和讨好,落在他眼里,跟狗的摇尾乞怜有何区别?
或许没什么区别,不然他会舍得让王家姑娘跟着他犯险吗?答案显而易见。
闻梨后背泛起一阵寒意,谢陵与沈皇后似乎也没区别,一个把自己当狗,一个把自己视为棋子,都只有算计和利用。
“公主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谢陵对上闻梨慌乱的眼眸,步步朝她走近。
闻梨后背抵靠着墙,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