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了,去吧。”叶行止一掌将裴远猝不及防地被推了出去。
詹文此时双眼彻底变成红色,见裴远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只知道一味地攻击。
鬼新娘状态下的詹文速度与力量都得到极大的提升,裴远一时失误,右臂立刻留下露骨的伤痕。
不敢再大意,裴远召唤出焚寂专心应敌。
到底是幻境,詹文好奇地瞥一眼裴远手中的焚寂,她手中亦多了把红莲伞。
红莲伞脱手与詹文两相配合,形成包夹之势,好好一场单挑,变成了二打一。
偏偏叶行止有意锻炼他,半分出手的意向都没有。
裴远只好一边狼狈的躲避,一边思考应对之策。
又是数个回合后,裴远摸出规律,引红莲伞攻击詹文,在詹文躲避时果断出手,总算是赢了下来。
“师尊师尊,我赢了!”见詹文恢复平常模样,安静地睡在一旁,裴远欢快地跑来求夸奖了。
“别乱动。”
叶行止冰凉的手指拂过裴远伤口处周围还算完好的皮肤,皱着眉取出一瓶药物,道:“有点痛,忍一下。”
待叶行止彻底为裴远处理好伤口,裴远觉得自己好像半身不遂了。
但并非是痛的,而是麻的。
“知不知错?”
“孩儿不知错在何处。”
“不知悔改,继续打,打到她知错为止。”林浩一甩袖子,离开了。
身后,棍棒敲打血肉的声音响个不停。
夜晚。
云裳心疼地为林清玥伤口处涂抹药膏,仅是轻轻一碰,林清玥的冷汗便落了下来。
“小姐,你说你,非要和老爷犟什么,犟到最后吃亏的,不还是你自己?”
林清玥疼得牙都开始打颤了,仍是坚定道:“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林世泽他们就可以学习功法,学习治家理国之道,我就只能去学那些女红舞蹈,学着怎么当个供人欣赏,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瓶。”
“这么多年来不一直都是这样,也就有修仙根骨被仙家挑走的女孩子过得能好些,可有修仙根骨的才几个人?
如今世道乱,像青川这般太平的,又有几处?老爷说的也有道理,小姐你本就家世好,将来嫁个门当户对的公子,有人宠有人疼,多好啊……”
云裳将眼中的羡慕嫉妒隐去,专心为林清玥处理伤口。
想什么呢,你就是个丫鬟,不过小姐平日待你好些罢了。
小姐待你好,愿以姐妹相称,那是情分,可若不识好歹,忘了自己的身份,那可是失了本分的大过错。
“我来人世一趟,所求所图,难道就只能是找个男人宠我疼我?多可悲,这和小猫小狗想找个好主人有什么区别。”
云裳的手一顿。
“明明同样有着思考的能力,为何我就比他们矮了一分?不过是□□少了个物件,凭什么他们可以为官从军,行医行商,我却只能将大好年岁,全都花在学一些可以讨他们开心的东西上?”
而后,两人一夜无话。
待林清玥伤好后,林浩照旧为她安排了女德课程,林清玥照旧逃课了。
侍卫满城找了半天,终在一所小医馆中寻到了林清玥。
将手中病人的绷带绑好,林清玥神色平静地扭头说道:“王婆,我先回去了。”
而后,落落大方地走到侍卫面前。
“走吧,我到要看看这回他还有什么法子,大不了再打我一顿。”
来到祠堂前,林清玥貌似恭恭敬敬地行礼道:“父亲。”
林浩冷笑一声,面无表情道:“带上来。”
林清玥正疑惑着,就见两名侍卫将云裳押了上来,林浩挥动手中的鞭子,狠狠抽在云裳身上,明明痛的眼泪直流,却半寸都不敢挪动。
“父亲,你这是何意?”林清玥想冲上去护住云裳,身后的侍卫用力拉住她,她半步都前进不了。
“做错事的是我,你生气惩罚我便是,云裳又做错了什么?”林清玥两眼通红质问道。
又是一鞭子挥在云裳身上。
“身为贴身丫鬟,在主子做错事时不知提醒,反而帮忙遮掩,难道无错?”
林浩走到林清玥面前,用鞭子挑起林清玥的下巴,道:“你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我以后不会再轻易打你。”
若是真留下些伤痕,卖的价钱可就没那么好了。
“以后你每次犯错,就由你身边人替你受罚。”
林清玥咬牙切齿道:“卑鄙。”
鞭子再一次甩在云裳身上。
看着云裳满身的血痕,林清玥终是低下头颅,低声说道:“孩儿知错。”
“再说一遍,为父没听清。”
话音落下,云裳身上又多了一道伤痕。
两名侍卫在林浩的眼神示意下松开了林清玥,林清玥跪倒在地,额头与地相撞的声音伴随她的嗓音一同响起:
“孩儿,知错。”
从此,林府多了位循规蹈矩,琴棋书画女红等样样精通的三小姐,王婆的医馆少了位时时来帮忙、学医的林姑娘。
见此情此景,裴远满心慨叹,欲回首与叶行止说些什么,不料却发现叶行止脸色苍白极了。
“师尊,你怎么了?”裴远焦急地问道。
叶行止安慰道:“无碍,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
“你不是说这里很安全,只不过是想出去有些耗费时间吗?”
几声咳嗽声响起,叶行止喝口热饮暖了暖身子,面无表情道:“有些事情,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问了。”
“可是,我担心你……”裴远嘟嘟囔囔道。
视线扫过裴远通红的眼眶,以及开始打转的泪水,叶行止无奈道:“是曾经不劳而获的代价,静心塔又被位狼心狗肺的家伙动了手脚,唉,别哭了……”
裴远的泪水跑到了叶行止的衣袖上,裴远整理好情绪,心中默默唾弃自己道:多大人了,还哭鼻子……
“师尊,你别嫌弃我。对于你来说,我可能就是个随手救下的拖油瓶。但你在我心中,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刚刚,我只是一时有些关心则乱,明知你不舒服,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好,那种无力感,太磋磨人了……”
生长于一个开明且充满爱的家庭,裴远从不吝啬表达自己感情。
听了裴远的话,叶行止一顿,紧接着揉了揉裴远的头,笑不达眼底,道:“胡说什么,在为师心中,你同样很重要。
倘若一日你我二人深陷险境,便是将性命搭进去,我也定护你安然无恙。”
毕竟,你若死了,谁来助我复活阿姐呢……
“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云裳一边收拾行李,一边不死心地劝阻道。
林清玥回答得很干脆:“当然,不然等着嫁给那位病弱公子?听说沧州风气比青川还封建死板,真到了那里,想逃出来可就难了。”
云裳仍是不放心:“可是,小姐,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淮安。”
听了林清玥的回答,云裳吊着的心又上窜了些:“小姐莫是糊涂了,淮安早就没了啊。”
“偶然间我听到有行商说淮安这些年只是隐藏起来了,最近几年才重新开放,我想去试试。”
云裳急的直跺脚:“小姐!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即便真的知道具体位置,你该怎么去?若是碰见魔兽、劫匪,小姐你又当如何?”
“到之我幸,死之我命。
便是死在中途,有沿途风景相伴,也算不枉此生。”
作为有钱有闲,且窥见过另一个世界三分美景的少女,林清玥有时间,也有能力去叩问人生的意义。当她有了自己的思考,便也不会再满足于度过被他人规训好的一生。
“陆姑娘当真是侠肝义胆,许某佩服。”听完林清玥讲述自己出逃二三事,许彦虚伪地说道。
嘴上虽是说着佩服,倘若刨开心一瞧,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你她娘的脑子是不是有泡?”放着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不当,非要跑出来吃苦,还真是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了。
到底是年轻,林清玥虽然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出走缘由等进行了修改,称自己是普普通通一农家姑娘,不满家中的包办婚姻,逃了出来。然因对世事时时情浮于表面的理解,她并不知晓,见面不过三秒,自己便已经暴露了。
当然,林清玥选择与许彦攀谈,还有另一层原因,作为颜控,很难不对外貌完美踩自己审美点上的人多加青睐。
青春期的少女心事可以是扫过成绩单后默默擦去的泪水,可以是操场上咬牙坚持洒下的汗水,可以是礼堂中闪闪发光的侃侃而谈,可以是闺房中的刺绣文墨,可以是沙场上的横刀立马,同样也可以是惊鸿一瞥后的心如擂鼓。
何人生而无错,何人窥探所有,站在迷雾中的林清玥,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罢了。
她只是,将大部分事情都想的太简单美好了。
“和林姑娘一比,许某的人生到显得落魄无趣极了。”许彦故意勾起林清玥的兴趣。
林清玥果不其然上钩了:“何出此言。”
“在下家中从祖父起三代人皆以悬壶济世为己任,我本应走上同样的道路,不料父亲在某次行医中,惹了位大人物不痛快,一夜间,家破人亡……”
稍作停顿,许彦继续说下去:“我原想改走普通读书人的路子,于官场混出个名头来,将来好为父母报仇。
不料,耗费数载光阴,总算是来到青川,却发现名额早就被达官贵人预订好了……”
林清玥面露同情之色,道:“既如此,许兄不如和我一起浪迹天?我向往学医已久,许兄若是不嫌弃,可否愿收我为徒?”
许彦浅笑一声,俯身来到林清玥耳边,温热的气息打在林清玥耳边:
“姑娘可知,男女相伴浪迹天涯,多为夫妻之举。”
林清玥赶忙红着脸摆手否认道:“许兄,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许彦笑着打断她:“知道了,逗你的,早些休息,等姑娘脚伤恢复再说这些也不迟。”
揉了揉林清玥的头发,许彦便离开了。
徒留林清玥羞怯地留在原地,将头埋在被子里,狠狠地锤向床板。
十五六岁的女侠刚迈出家门 ,就被美人计勾得心思荡漾,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