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明舒翻出了粗陋无比的账册,翻了翻,乏善可陈,随即“啪”的一声丢在了一边,又新拿了一本账册重新记录起来。
说起来,这诚善堂问题还真不小。
首先是按照名录,除了李掌柜,这里原本有六个学徒工,现在只剩下了李二一个,就这一个,光从姓猜测,都可能是李掌柜的亲戚。
除了人员之外,诚善堂的药材,有部分发霉发潮,而且不说稀缺药材了,就是常见药材的种类都不齐全。
真不怪诚善堂生意这么差了。
对于家大业大的镇宁侯府来说,一处不挣钱的药铺,估计也没什么人在意,就养肥了李掌柜的胆子和腰包。
简单整理完了账册和单据之后,宁明舒眼见着半天,诚善堂里也不过几个人拿着方子来买了点零散的便宜药材,来看病求医是一个也没有。
就知道不能继续等着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吧。
宁明舒叫上染月,“走,我们出去逛逛。”
看着宁明舒出门,李二忙挤出一丝的笑容,“东家,你们出去逛,我在这里肯定好好看着店铺。”
染月道:“你回头把那些药材,拿出来晒晒,去去霉味。”
“是。”
见宁明舒没说话,李二悄悄嘀咕了下狗仗人势,想到自己的800文工钱,应了声就又忙碌了起来。
“姑娘,这福济堂人可真多。”染月看着同一条街另一面的福济堂,道。
宁明舒点了点头,“是。”
说起来,诚善堂比福济堂的位置还更好,当铺、钱庄、茶肆、香烛铺、赌坊、镖局这些靠都还近一些,只可惜,生意是远远不如的。
逛了一圈后,宁明舒找了个简陋的茶馆坐下,喝了口苦涩的茶水,放下。
她自然是不能直接去福济堂拉人的,何况,别人看到她也不会相信她的医术。
看着福济堂进出的病患,她突然眼睛一亮。
脸色蜡黄的于满文,唉声叹气地从福济堂走出来,看着手上的方子,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方子上面的人参可不便宜,一副药下来,起码也要五两银子,这可是老大一年的学费,何况夫子可是说了老大下半年就可以去尝试下场了,起码要花十两银子,家里的银钱哪里够啊。”
于妻也是愁容满面:“当家的,你的身体要紧,儿子那里再想法子吧。”
“哪里那么容易啊。”于满文苦着脸,要是容易,也不用为这个发愁了。
“可是,总不能不顾你的身体。”于妻神色凄苦。
宁明舒拦住了两人:“两位,且住,能让我看看你们的方子吗?”
于满文夫妇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姑娘是?”
“是这样的,我也学过一点医术。刚刚听闻两位说起方子里的人参,我有点疑惑。”宁明舒道。
于满文夫妇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来。
“我想问下,大伯,你这方子,开的是不是四君子汤。”宁明舒干脆直接道。
于满文夫妇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来,“姑娘怎么知道?”
宁明舒道:“我见这位大伯的脸色蜡黄,料想会被大夫看做是脾胃气虚之症,刚刚我拦下你们就是因为这方子可能要稍微调整下。”
“什么意思?”于满文眼里闪过不可置信。
这福济堂的大夫,可是出了名的医术高明,眼前的少女娇嫩脱俗,身边还跟着侍女,想来是哪家富裕之家的千金小姐,但是却一眼判断出了福济堂大夫对自己说的病症,而且通过一味人参就判断出了药方。
“我觉得大伯得的应该是黄瘅。”
黄瘅也就是现代医学所说的黄疸。
“《黄帝内经》,有言‘溺黄赤,安卧者,黄疸。’
《景岳全书》也说过,‘凡此数证,皆因伤胆,盖胆伤则胆气败而胆液泄,故为此证。’
而观大伯的面相上,更是脸色和眼白都发黄了,但是身体却没有乏力虚弱的症状,所以我推断大伯得的是黄瘅。”
于满文夫妇连连点头,听不懂,但是很高深的样子,而且症状也都说对了,难道,真的是福济堂医生看错了?
宁明舒的下一句话,就让于满文夫妇,心头一阵狂跳。
“而黄瘅的方子用茵陈、栀子、黄芩、金银花等进行配方,不需要人参。”
不要人参,意味着这方子价格会变得便宜。
“两位跟我来。”说着,宁明舒带着于满文夫妇到了诚善堂,“我是这家药铺的东家。”
于满文夫妇恍然大悟,虽然诚善堂看着落魄,但是好歹一个大药铺,信任度更是直线飙升。
“我给大伯开个方子如何?”
“一副药多少钱?”于满文看着眼前龙飞凤舞开了方子的宁明舒,犹豫了下问道。
“500文足矣。”宁明舒直接报了药材费用。
500文和5两银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要不试试看?”于满文看向妻子。
“行。”于妻点头。
随后,于满文夫妇带着新开的药,满足地离开了诚善堂,走在回家的路上。
天色渐暗,初夏的炎热终于飘来了一丝凉意,拂过了两人的兴奋。
他们是中邪了吗?
居然相信了一个年刚及笄模样的小姑娘。
还鬼使神差地花了500文配了药。
“唉,反正也就500文,那个女东家说得也很对,试试就试试吧。”于满文一咬牙,到底舍不得浪费,决定试试效果。
那头,李二探头探脑地看向宁明舒,眼里大为惊叹,没想到东家居然会医术,而且还会忽悠人,果然人不可貌相。
到底谁说东家是个软包子来着。
李掌柜的可不就是看走眼了,他,他要保住自己800文月俸的工作,也就顾不了那许多了。
染月兴奋不已:“姑娘,真厉害。”
总算是开了张了,宁明舒对李二道:“你去找下牙人,我这里要招几个人。”这是她留下李二的原因,有一个熟悉附近情况的店员,很多事情会方便很多。
“是。”李二忙应了,神色忐忑。
“你要是表现好,回头给你加工资。”宁明舒抛下一句,就见李二兴高采烈地跑出门去。
而后,宁明舒忙碌了起来,拿着纸张包了几份便宜的药材,书上了名字,又拿出一张纸分别写上感冒药”“开胃消食药”“止泻药”,价格分别是10文、12文、20文一份,无效退款的字样,让染月张贴在诚善堂外,并且还备注了,看诊免费。
只希望,这样能够多一点人过来。
等宁明舒忙完,染月问道:“姑娘,去胭脂阁看看吗?”
“不了,那里不重要。”宁明舒看了眼空白进账的面板,今天过完,就只剩下14个积分了,积分紧张,她只能一天一个积分的兑换寿命,剩下的积分,要以备不时之需。
见着时间差不多了,宁明舒也不耽搁,等李二回来,便带着染月回了府里。
胭脂阁。
一名看着利落干脆的俏丽妇人,听着身边人的禀报的消息,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新东家倒不是个普通的,一来就借着查账的名义赶走了李冬海,之前都说她是个怯懦的性子呢。可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路掌柜,只怕这新东家杀鸡吓猴,万一……”边上的女子忧心忡忡地道。
“也赶我走?用什么理由?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路琼仙轻笑一声,“何况,跟诚善堂那个亏损状态不同,我这铺子一年也能挣个三五百两银子。”
边上女子点头:“也是,比着诚善堂自然是胭脂阁更为重要,想来新东家也不会随意动手。”
路琼仙微笑了下,并没有太担心。
然而,却没料到,严阵以待了一天,宁明舒不仅没有出现,甚至还直接回侯府了。
“新东家真的回府了?”路琼仙眼里闪过惊诧。
知道铺子换了主人,她还以为比着诚善堂,新东家会先来胭脂阁。
没想到却是先去了诚善堂。
她以为新东家是去诚善堂赶走李冬海,好震慑自己。
却万万没料到,宁明舒压根没来胭脂阁。
难道新东家有什么其他目的?
总不至于是看不上自己这挣钱的铺子,反而更重视诚善堂这年年亏损的铺子吧。
“那怎么可能。”
路琼仙不由摇了摇头,
只一时间,倒是无解,反叫她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