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宁溪一时语塞,看着近在咫尺的宁明舒,她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来。
宁明舒只觉得身下衣衫一紧,陡然被拽了一个趔趄,不等她反应,就听到宁溪尖叫一声,带着一丝恐惧的哭腔,“啊!二姐姐,你别推我!我再不敢多嘴多舌了!”
然后宁明舒眼看着宁溪就栽进了黑沉沉的池子里去。
一边的丫鬟宝环反应快得惊人,一个箭步上前就去拽宁溪,口中则凄声大喊:“二姑娘!手下留情啊!饶了我们姑娘吧!”
被这一拽。
宁溪停下了跌势,重重地撞在宝环身上,而后摔倒在湿冷的石子地上。
只是宝环却被宁溪一撞,刚站稳的脚下一滑,收不住力,反而“被撞进了池子里。
“扑通”一声。
落水声激起。
“天哪,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小丫鬟恰好跑了出来,看着眼前宁溪狼狈地坐在地上,池子里有人在剧烈扑腾——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宝环姐!宝环姐落水了!你撑住!我去叫人!”
她边喊边慌乱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宁明舒…..
她就说,平日里跟她不熟悉的宁溪,突然跟她起这么大冲突,她能有什么好事情才怪呢。
宁溪是为了设计自己落水吗?
只是不巧,变成了丫头救主落水。
更“巧”的是,丫头刚落水,立刻就有“目击证人”出现。
一整套阴谋小连招可谓是格外的丝滑了。
当然,眼下的情形,最多证明了她的恶毒罢了,毕竟,仆婢的命在贵人眼里可算不得什么。
突然,宁明舒皱了皱眉。
那“证人”已经哭喊着跑出去半天了,但是除了池中越来越微弱的扑腾和水花声,预想中的侍卫、婆子,竟然一个都没出现?!
反而是宁溪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而当她的眼神瞥向湖里挣扎的那个丫头,又有了几分紧张。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宁明舒疑惑。
再等下去,这个宝环可就死了。
她心头一个“咯噔”,如果这宝环真的死了,那推丫头下水,和溺毙丫头的罪责可不一样,虽则这年头仆婢命算不得什么。
贵人们也多的是法子让自己逃脱打杀仆婢的罪责。
比如银子赎买,比如下人替罪,比如做无罪辩护……但是这一切,宁明月和秦杳可不会帮她。
就算宁溪是自导自演,就算自己没碰到任何人一根手指头,在那个“目击证人”的证词和眼前这场面下,她宁明舒也休想洗干净!
这“逼死”丫鬟的黑锅,恐怕结结实实扣定了!
唉,以后还是要随身带雪娘或者小婵才行,谁能想到在侯府这么一会儿功夫,自己差点就糟了。
相信,刚刚如果是她落水,只怕也等不到人来救。
眼见着池子里的丫鬟,挣扎越来越弱,宁明舒也做不到眼看着这丫头没命。
“染月,你看着宁溪,我下去救人。”
不等染月反应过来,宁明舒便毫不犹豫地跳入池水之中。
早在青云观的山涧溪流之中,她早就练就了一身好水性。
跳下池子后,宁明舒迅速游到了宝环身后。
宁明舒也不是没有提防。
万一这个宝环是个会游泳的,故意缠着自己,甚至哪怕是因为本能缠住自己,那就糟糕了。
好在跳下水,从后方靠近后,宁明舒确定,这个丫头是真的不会水,不是一层套又一层的圈套。
松了口气,宁明舒收起手上的银针,从后面拎着已然面色惨白,手脚无力的宝环,往岸边游去。
岸边的染月心急如焚,见到宁明舒破水而出,慌忙俯身帮忙,两人合力,连拉带拽,好不容易将呛水昏迷的宝环拖上了岸。
随后,宁明舒开始给宝环进行心肺复苏。
“好大的胆子,宁明舒你居然敢害你妹妹,还闹出人命来。”秦杳带着宁明月和众多仆妇,气势汹汹地赶到,就看到宁明舒浑身滴水、狼狈施救的一幕,“你,你简直是……”
“夫人息怒!二姑娘是在救人!并非害人!”一脸紧张之色的染月,强忍着惧意道。
“什么救人?”宁明月怒斥一声,“你这个丫头胡说什么呢。我可是早就听说了,二妹妹居然因为三妹妹的几句口角,就要把人推进河里,实在是太过歹毒了。”
宁明月视而不见宁明舒在救人。
她一定要把这桩罪按在宁明舒身上,她对宁明舒的耐心真的是越来越少了。
“噗——哇!”
正在这时,宝环口中猛地吐出一口水来,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苏醒了过来。
“大姐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污蔑我的名声,难道家里出了恶毒的姐妹,于整个侯府,于大姐姐你自己的名声,难道是件值得欣喜宣扬的好事不成?你这般急不可耐地给我定罪毁名,究竟为何!”宁明舒松开摁压的手臂,道,“这丫头已经救回来了,回头只要休息就行,没有什么大碍。”
染月拦在宁明舒面前遮蔽着自家姑娘浑身湿漉漉的模样,一脸紧张,她素来知道侯夫人不疼爱姑娘,却没料到,居然一句话都没问,就斥责宁明舒害人性命。
这让她疼的心口发颤。
“真是荒谬。”不知道什么时候赶过来的郑太夫人皱眉,“快去给明舒丫头披件外衫。府里的姑娘不顾危险,哪怕是个丫头,也不吝救她性命,正是我们府上的慈和,如何倒是自己给自己定罪?”
说着,郑太夫人一脸心疼地接过一件薄外衫,给宁明舒亲自罩上。
“傻丫头!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得顾惜自己的身子!一个丫头落水,自有婆子仆役去救,你这样贸然跳下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真是胡闹!回头给我把这池子围了。”
“祖母不用担心,我是有把握才去救人的。”宁明舒一笑,安抚道。
秦杳闭着嘴,眼神幽暗地看着宁明舒,嗫喏了一句,“都是母亲的不是,误会了明舒了。”
“母亲哪里的话,母亲也是关心则乱。”宁明舒在浅淡的光照里,温柔如水,眼波粼粼,一派孺慕纯真的模样。
“是,是啊。”秦杳看着宁明舒的脸色,心道这个懦弱的丫头,应该没有别的意思吧。
宁明舒转身被染月伺候着回了紫芸苑。
神色漠然。
秦杳的手段越发的剧烈了。
而且有点顾头不顾尾,她的名声跟溺毙仆婢联系上,只怕更多的会让人将心狠手辣跟镇宁侯府的姑娘联系上吧。
或者,她们只是打算,将这个名头摁在自己身上,但是却将一切藏在府内,秘而不宣?
思考着,梳洗过后,躺在床榻之上准备歇息的宁明舒突然一睁眼,看着头顶的纱帐飘荡,倒是一惊。
“不,不对,应该不是这样。”
如果只是秘而不宣,但是对于她身为“白月光”没有丝毫影响。
更重要的是,作为镇宁侯府的实际掌控者之一,镇宁侯夫人怎么会忽略她精通水性这件在青云观几乎人尽皆知的事?
所以,这件事情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宁溪的嫉妒,对她下的手?
这镇宁侯府瞧着不过普通,但是这里面却似乎涌动着看不清的暗流,处处透露着古怪,最重要的是,式微的镇宁侯府姑娘,怎么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后。
太多的谜,让宁明舒疑惑。
不过,不论是什么原因,宁明舒却只知道,只要消除掉原文男女主的隐患就行,最重要的是避免皇帝的暴毙,只要大皇子没有成为未来的皇帝,这本书也就破掉了。
另一边,宁溪双腿重重地跪在了祠堂冰冷的地面之上。
面对着对面,一排排的牌位。
瓜子脸上,一双素来静默的眼睛红通通一片,满是惊惧。
耳边还回想着片刻前,宁海晟恼怒的声音:“溪儿,这是罚你太过肆意妄为,半夜之中在园中戏水,亏得你二姐姐会游泳,医术又不错,否则今日还不知道如何收场。”
只要想到,万一这姐妹相侵的丑闻,落在了外人耳中,可不是影响他侯府的清誉么。
再说了,他还需要宁明舒去玉夫人处多探听消息。
宁海晟越想越是生气:“为了逃避责罚,你还诬陷是你二姐姐想要推你下水。”
宁溪沉默哭泣,不敢应声。
好像不久前那种大肆喧闹,那种狠辣,不曾存在过一样。
“老爷,我看溪儿只是贪玩罢了。”秦杳觑着宁海晟稍微平复了点,这才拦住宁海晟的继续斥责,一脸不忍道,“何必要太过苛责她这么个孩子,虽则有点不大妥当,但是回头请个教养嬷嬷来了,总也能多长点见识。”
宁海晟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事能做不能说。
他怒而留下一句,“你在这祠堂跪着,给我好好反省反省。”随后转身离开。
身后,看着孤零零跪在冰冷蒲团上的宁溪,秦杳脸上堆起“慈母”般的怜惜,柔声道:“好孩子,跪疼了吧?快起来。委屈你了。唉,你父亲也是……他那是心疼明舒刚从观里回来,难免偏爱几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多多体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