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溪垂着头,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恭顺的模样,只长发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恨意,唯有肩膀几不可察地轻微颤抖了一下,泄露了这情绪。
秦杳仿若未见,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祠堂。
“阿杳,在这内宅之中,我不希望有人再继续无端生事,你啊,切莫如此心慈手软才是。”回廊之中,宁海晟的声音属实刺耳。
追了上来的秦杳,手一捏帕子,“老爷,我知道了。只是溪儿也不过是个孩子,我回头让她在屋子里多待几日静静心吧。”
见给宁溪关了禁闭,宁海晟点了点头,只是心情也属实糟糕,于是,他转身便去了新得的美人那边消遣一二。
秦杳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恼怒。
玉梅忍不住喊了一声,秦杳才收回了帕子,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去把大姑娘叫过来。”
涵梅院。
“我不是让你不要再做其他事情吗?”秦杳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忍不住对宁明月质问起来。
“我什么都没做。也就是宁明舒自己命大,可惜淹死的竟然是个丫头!”宁明月梗着脖子,第一次被母亲这么怒斥,眼眶都红了。
秦杳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说你什么都没做?那个丫头都说了,是你让她跟着宁溪的。”
宁明月梗着脖子,突然间委屈和恐慌涌上心头,眼泪扑簌簌滚落,精心描画的妆都花了,“母亲!你知不知道,听说……听说大皇子殿下可能要娶她了!若要是真的,往后我岂不是要低宁明舒一头了?明明我才是嫡长女。凭什么皇后娘娘只喜欢宁明舒,而不喜欢我。”
说着,宁明月的声音都带上了绝望的哭腔。
秦杳心头一跳,看着宁明月哭红的双眼,叹了口气,:“你这孩子,那怎么可能,你表舅说了,大皇子对于皇后娘娘让他娶宁明舒很是不满。”
宁明月眼睛一亮,“镇南王表舅确定这个消息吗?”
“当然确定了,这个消息之前没有告诉你,也是不想你多事,谁料到你这么心急,你想想看你表舅多疼你,他答应了,大皇子妃只能是你。”秦杳无奈。
“真的?”
宁明月胡乱抹了下脸上的泪水,终于破涕为笑。
“你啊你,”秦杳到底是舍不得这个素来疼爱的女儿,“回头,娘会给明舒先定亲,定给西峪侯的小儿子。”
“西峪侯庶幼子?”宁明月顿时心头一舒,这可是个出了名的色中饿鬼,“可是,只怕父亲不会同意。何况……”
“怎么?你放心,这由不得你父亲不同意。”秦杳淡淡道。
却见宁明月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秦杳看向宁明月,“怎么了?”
宁明月低了头,慌忙摇了摇头,“没什么。”
“让明舒嫁给他,也是为了能够让你嫁给大皇子,你千万不要再做别的事情了。”秦杳皱眉,看了眼宁明月无奈,“这样,你接下来也不要出去。”
“凭什么啊!”宁明月不服气。
镇宁侯西北角的“甘水巷”里。
三排青砖排屋,穿过狭长的过道,走到最里间的一处屋子内,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宝环,应付走了哭哭啼啼的寡母和幼弟,眼里闪过深沉的绝望。
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家生子,她不得不费尽心力才终于成了三姑娘宁溪的贴身大丫鬟。
她当然也想过要去嫡长女宁明月,嫡长子宁明轩和嫡次子宁明轩身边,不过,他们那边自然不是她能进去的,因此,哪怕只是成为宁溪的大丫鬟,她也心满意足了。
每个月足有一两银子的月例,也终于让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了起来,却没料到,她今天差点就没了性命。
明明,三姑娘说了,只是要吓唬下二姑娘,只是想让二姑娘遭罪。
她自然没想明白后面怎么就变成她落水了,甚至她能感受到自己真的差点就死了。
她死了倒是不怕。
但是懦弱的寡母和幼弟该如何是好。
绝望和窒息之际。
她没想到,居然是府里下人素来瞧不上的二姑娘救了她。
在明知道被设计的情况下,二姑娘还救了她,救的还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仆婢。
突然,宝环打了个寒噤。
她没人来救,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是二姑娘落水,也没人来救。
一旦二姑娘出了事,又有谁会顶罪呢……
【来自宝环的感情值+1+1+1,剩余40积分】
睡梦之中的宁明舒勾了勾唇角,翻了个身继续深睡了过去。
而没过两日,当日那个大呼小叫的丫鬟,居然不小心“失足落井”,更是让宝环战战兢兢,她第一次发现这个煊赫非常的镇宁侯府,仿佛有什么怪兽隐在深处随时等待着吞噬一切。
第二日清晨,宁明舒推开房门便察觉到不同。
院中的洒扫丫鬟手脚比平日更轻快,见礼问安时态度恭谨中透着真切的殷勤;送来的早膳温度更加适宜;梳头的丫鬟手法也更温柔仔细,一头简单的丫髻,每一根头发丝都看出了用心来。
宁明舒了然。
府里的家生子,盘根错节,消息灵敏,昨晚的事情自然瞒不了他们。
最初,仆婢们对她的客气,或许只是因为她在府里又受宠了。
但是一个千金贵女,不惜体面,不顾危险,毫不犹豫跳下水中救下区区婢女宝环,更是在宝环几乎没了气息的情况,凭借着高明的医术,将宝环给救活了。
这叫仆婢们如何不心生亲近和尊敬。
在仆婢们的更加贴心细致之下,因着宁海晟的示意,宁明舒出行的马车,已经换成了一辆崭新的、更宽敞气派的马车。
“二姑娘,您来了,老奴已经将车子全部用水洒扫了一遍,保管叫姑娘坐的舒舒服服的。”
张大牛殷勤地道。
当初,谁也看不上给二姑娘驾车,也就他被推了出来,现在谁不羡慕他运气。
呵,还有人想跟他换呢,想得美。
而后宁明舒先去了胭脂阁,对路琼仙道:“路掌柜的,你立刻去招人手,不拘工钱多少,三日内将人手配齐,我们要进行一批产品的生产。”
路琼仙心头一紧:三天?时间还真的挺紧迫。
不过,问题倒是也不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直接去挖有经验的熟手就是了。
“是,东家,不过这人安排在哪里?”
“这是新作坊的地址,交给你去接手,里面有得用的,就留下来,调皮捣蛋的不用多说,赶走就是,你的动作越快越好。”宁明舒在桌后执笔写下作坊地址,语气淡淡的道。
“是。”
路琼仙松了口气。
到底是谁眼盲心瞎,居然说东家是个哭哭啼啼胆小怯懦无能的闺阁千金。
虽则东家脸庞柔弱苍白,仿似易碎的薄胎白瓷,腰身更是仿佛风一吹就会折断,然而只要望见那双长睫脆弱阴影覆盖下,眼眸里的沉凝,就会知道东家的果决。
“招人的同时,宣传造势一并开始。”说着,宁明舒又递给路琼仙几张单子。
“是,已经叫人开始安排了。正在跟两位花魁娘子进行接洽。”路琼仙应着,简单说了下自己的宣传安排,一边接过单子一看,发现这竟然是几张写着胭脂水粉配方的秘笺!
那用料和工序写得极其详尽!
对路琼仙没有拖延,宁明舒满意地点了点头。
“姑……姑娘!这些方子……” 看着这些随意一看就价值千金的方子,路琼仙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下意识用了更亲近的称呼,一边难以置信地抬头,“您……您这就把方子交给我了?就不怕……”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宁明舒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何况,你……会吗?”
镇宁侯府再是式微,也不是路琼仙敢得罪的,何况就算路琼仙真有外心,也不过几张方子罢了,更好的方子,她多的是。
“当然不会,必不负东家信任。”路琼仙郑重道。
不由对宁明舒的心胸大为佩服,何况,眼见着将胭脂阁发展成一流胭脂铺子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如何会放弃。
除了扬名的机会,宁明舒甚至还给了她不菲的售卖提成。
就算赚不到什么,或者宁明舒反悔,但是只要做出名头来,来挖她路琼仙的人绝不会少了,到时候工钱翻个几倍也不过是小事。
无论如何,她都不吃亏。
路琼仙当即打迭起十二分精神接手作坊事宜。
“只是,姑娘,这银钱上......”
“哦,我知道,账上还有五百两银子,你先用着,回头不够我再给你。不过你放心,这里开作坊的制作各种胭脂水粉的名贵花露和油脂等材料,你可以去温老伯那里去赊账。”宁明舒道。
“是皇商,信国首富——温洪祝吗?”说到温这个不算常见的姓,路琼仙一下子想到了温洪祝。
宁明舒:“是。”
路琼仙惊喜万分,她没想到,宁明舒竟能够凭着自己的名头,直接从温洪祝的商铺赊账。
这让路琼仙更加干劲十足,迅速按照宁明舒的指示行动:先调配人手赶制出第一批样品,确保品质效果过硬,同时开始铺开前期宣传。
钱财滚滚似乎就在眼前。
离开胭脂阁,宁明舒揉了揉眉心,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她只能将宣传和销售彻底交给路琼仙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够钱还款。
现在她欠了系统本金加利息,一共1400两银子 ,还有温洪祝的500两银子,而接下来作坊的营业,只怕欠的只会更多。
最要命的是,距离系统还款日只剩下21天。
还银子和攒足100积分的难度都太大。
到了诚善堂那边,还不等她下车,突然一阵喧哗传来,“是宁大夫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