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她低头喃喃道,已现出斑斑血点,雾一样从尖端蔓延到指骨。
纵使白玉保护及时,那将要触及面门的黑气却如同活物般捉住了她的手,与腕间红痕生出千万的纠缠。
细密的红丝以看不清的速度疯涨起来,将她的手死死咬住、绞紧、扭转,白皙的肌肤根本承受不得这般压力,手腕处已经如千刀割过,青紫一片,细微处,渗出密密的血珠。
杏寿郎端起她的手腕,皱眉盯着渗血的纹路,一边翻找碘伏,焦灼之下指尖蹭到了药瓶边缘,咔嗒一声,瓶盖掉在榻榻米上。弯腰去捡的瞬间,又忘了手里还托着她的手,差点让她手腕晃了晃。
他立马顿住,掌心轻轻托住她的腕骨,声音努力更软一些,“别动,是我没拿稳。”
蘸碘伏时,棉球吸得太满,一滴碘伏顺着她的腕纹往下滑,他慌得赶紧用指腹擦掉,却忘了指腹刚碰过药瓶,蹭得她皮肤有点凉,见她睫毛颤了颤,又赶紧收回手。
握剑的手此刻握上棉球,从来学怎么发力更大,如今却用心往反方向钻研。
“和泉,隐识的能力对你的身体是有反噬的,...”他正要继续说,却听和泉已经“嘶”的一声就要把手抽回去。
“对不起!我轻一些!”他骤然紧张了神色,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指腹先蹭了蹭棉球边缘没沾碘伏的地方,确认不凉了,才敢轻轻贴在她渗血的手腕上。
努力地平复着心情,进入杀鬼队以来,遇到能力强大的鬼数不胜数,也屡屡遇到受鬼所伤的伤员,自己陷入绝境也并非没有过,却没有一次内心如此紧张、酸涩。
看着她往日健康的皮肤如今的惨状,见她往日故作镇静的面容此刻因痛苦皱成一团...而当从她的口中听到那句“杀了我”时。
那时她攥着银环,指节泛白,明明怕得发抖却还强装镇定,他几乎感到血管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沸腾,心脏彷佛被谁狠狠揉捏了一把,缓缓弹开的时候又吸饱了痛苦的药汁,理智的弦也濒临绷断,只想抬起炼狱刀,狠狠砍下那只鬼的脖子。
“杏寿郎”,她轻轻唤道,除了还红着的眼圈,几乎已经看不出刚才崩溃过的情绪,她的眼睛很明亮,黑色的瞳仁如一潭清泉,映着那个金红色的青年,他原本努力板着镇静的面孔,此刻因她的呼唤起了波澜。
“我知道隐识有反噬”,她的眼神定定地注视着杏寿郎,“可是,这是我们能最快获得线索的方式。”她此刻又带了点故作的洒脱和轻松,“不是吗?”
“如果不在新月前阻止她,让她获得了更强大的能量,只会有更多的人受难。”她轻轻贴近杏寿郎,发丝随着动作起伏,有一些格外调皮的已经拂上他的脸颊,像春柳,绒绒的激起皮肤的战栗。
她把两只手握住他的手,语气诚恳,未干的药液贴上他的肌肤,也带来蒸发的凉意,
“我知道你怕我伤害自己,可我更怕更多人受伤。我们要去保护更多的人,这才是鬼杀队的初衷,不是吗?”
她盈盈笑道,笑意牵扯着哭肿的眼圈,显得有几分滑稽,可其中带着的勇气却也慢慢使杏寿郎平静下来。
即便是英雄,也有颤抖的时刻。即便是磐石,也有韧如丝的蒲苇牵动。
红日从地平线爬起,驱散最后一丝黑暗,温暖的阳光慷概地洒落人间,透过窗户照见屋内的榻榻米,虽然危险不远,但至少现在一室安然。
“和泉老师!你醒啦!”和泉睁开眼睛时,千寿郎正揉着眼睛向她问好,他一头金红色的发丝此刻睡得乱了,这里那里翘着,十分可爱,她忍不住伸出手抚平那些调皮得发丝,少年脸也红了,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老师,别笑我..”
“你大哥呢?”和泉笑着揉了揉千寿郎的头,醒来环顾了一周,却不见杏寿郎的身影。
“来了!”正问着,杏寿郎已经走了进来,端着做好的早饭,他径直朝和泉走来,和泉却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梳妆,脸登时红了,几步并作一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欸?怎么走了?这饭是阿嬷做的,不是我做的,不难吃的!”杏寿郎忽然有点难过,父亲原本就经常批评自己厨艺不好,没想到真的会被和泉嫌弃。
“大哥,我觉得和泉老师不是为了这个...”千寿郎忍不住开口。
好在没一会儿,和泉已经梳好头发换了新衣,坐好在桌前吃饭。
这饭很简单,清粥小菜,却带着无限的温馨和温暖。
顾念她手腕受伤不好夹菜,一大一小两人已经把她的碗堆成小山,她无论怎么吃也吃不完,只好用手悄悄盖住饭碗,拒绝了二人的投喂。
“和泉,你吃的太少了!要多吃点才行!”那人恢复了精神,金红色的发丝也带着光彩,漂亮的眼睛含着关切的笑意。
不...我不觉得自己吃的少...
虽然暗暗这样想,和泉还是维持着温和的笑意。
“叮铃”。
玄关处的门铃忽然响动。接近着便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前者步伐有力,后者则听着慢许多。
来人出现在和室,正是炼狱槙寿郎和那位老先生。
“小和泉、杏寿郎,千寿郎,来问小林老先生好。”他身上带着旅途归来的疲倦,却仍不减半分凌厉。
他穿着深色羽织,领口松垮却难掩周身的威严,目光扫过桌前的清粥小菜,最后落在和泉缠着纱布的手腕上——那纱布边缘还沾着点未洗尽的碘伏痕迹,是昨夜杏寿郎慌乱间缠的,边角都没理平整。
老先生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个旧布包,步伐虽慢却稳,目光落在和泉脸上时,多了几分探究的温和和关怀,还带着几分惊喜,倒不像槙寿郎那样带着压迫感。
“昨天给你们传的信都收到了吧?”槙寿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径直在对面坐下。
杏寿郎下意识往和泉身边挪了挪,像是怕父亲的语气吓到她。千寿郎更是攥紧了衣角,小声喊了句“父亲”,就不敢再说话。
和泉放下筷子,指尖轻轻蹭过碗沿,努力让语气平静:“是,炼狱先生,关于阴蚀之血与隐识的渊源,还有琉火阿姨家族中的白玉,昨天都收到了,鎹鸦也去休息了。”
槙寿郎没有回答,反而指了指她的手腕:“这是隐蚀的反噬造成的吧。手腕伤成这样,也太不小心。”
这话让杏寿郎猛地抬头:“父亲,和泉她是为了……”
“我没怪她。”槙寿郎打断他,却拿起桌上的茶杯,摩挲着杯沿,
“但红绪要找的血契容器,就是能承载她力量的活人,你用隐识探她,等于在给她指路——她能顺着你的意识,找到你的所在,侵蚀你的精神。”
和泉的心猛地一沉,之前只想着靠隐识找线索,又有白玉保护她遁形,却没料到这层风险。
老先生这时打开布包,拿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复杂的符文:
“这是家族流传下来的记载,阴蚀之血必须自愿献祭,才会有效,这一点,红绪在之前的尝试中想必已经摸透了,故而她一定会利用你的隐识来侵扰你的精神,最终让你自愿奉上。”
千寿郎听得眼睛都圆了,攥着杏寿郎的袖子:“那和泉老师会有危险?”
杏寿郎没说话,只是悄悄把和泉的手往自己身后藏了藏,金红色的眼眸盯着槙寿郎:
“父亲,我会保护好和泉,也会在新月前找到红绪。”
“你护不住她时,就该让她远离。”
槙寿郎的语气冷了些,却在看向和泉时,眼神软了半分,“但你既然敢用隐识担风险,想必也有自己的主意。”
和泉忽然抬头,目光清亮:“我想再用一次隐识。”
她指了指老先生手里的符文,“记载里说红绪的力量靠红绳传递,我或许能顺着红绳的气息,找到她的藏身地——这次我会控制意识,不让她察觉到我。”
杏寿郎立刻皱眉:“不行!上次你都……”
“杏寿郎。”和泉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有白玉的庇佑,而我在前几次之中也仅仅是被动触发,也只有身体的伤痕”,她顿了顿,
“我的思维除了第一次有些混沌,后面都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如果是我主动发动,或许还能减小伤害。”
槙寿郎看着两人紧紧相依的肩膀,忽然嗤笑一声,却没再反对,只是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我会让隐的人盯着神社周边,你要是敢拿自己的命赌,就想办法让杏寿郎同你一起——他虽不大出息,也许还能帮你一把。”
老先生把东西递给和泉:
“这符文能暂时压制你的气息,用隐识时带着它,红绪不容易察觉到你。而且只要两位带上这个符绳,就可以共享视觉体感,和泉小姐就可以带杏寿郎大公子进入隐识幻境。”
和泉接过东西,指尖触到符绳的粗糙纹理,忽然觉得心里的不安淡了些,不再用一个人扛着一切,而是有杏寿郎护着,有槙寿郎的默许,还有千寿郎的担心,大家都共同帮助着她,来到炼狱家,是很幸运的事情。
杏寿郎也一起看了看符绳,松了一口气,看向和泉,“太好了,如果我能陪伴你进入环境,就多了一个人的力量,也能让你少些危险。”
话毕,立刻拿起筷子,又往和泉碗里夹了块腌菜:“那你得先多吃点,现在带上我,精神耗费更大,你不多吃点,用隐识会没力气。”
和泉看着碗里又堆起来的菜,无奈地笑了,这次没再盖碗,只是小口吃着。
槙寿郎看着这场景,没再说什么,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没人看见,他垂眸时,嘴角悄悄勾了勾。
小林先生则看着和泉的手腕,露出有些欣慰的神情。
可恍惚间,和泉舀起的粥勺突然映出诡异红光,她慌了神,定睛去看,那红光却只是朝阳折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