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砸下,山林之间哗哗作响。
很快,林中升起了一层薄雾,像是拥有生命般在缓慢流动。
“哇!”一名女童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嚎啕大哭起来。
郜灵目光遇冷,走上前问道:“哭什么?”
小女孩浑身哆嗦,小脸煞白,抽噎着指向自己的脚,“有、有人拽我的脚!”
郜灵垂眼看去,发现小女孩的脚踝处有个黑手印,随即扫向其他几个孩子,正好七个。
“都去车斗里呆着。”
孩子们噤声缩进车斗。
郜灵守在车边,观察着周遭情况。倒不是她突发善心,而是有不长眼的东西竟敢送上门来找死,这让她很不爽。
不过时,曳殊三人背着物资朝她走来。
曳殊与徐紊几乎同时顿珠脚步,俩人脸色略显古怪,却都未发一言。
他们将箱子放入车斗,张晨则用石头压紧塑料膜的边角,说道:“雨太大了!我们得快点走,不然涨水断路,怕是回不了学校!”
曳殊微点头,转而看向郜灵,“先上车吧。”
张晨载货,郜灵和曳殊坐在副驾驶。徐紊则驾驶着另一辆三轮车,七个孩子都乖乖挤在车斗里。
车行驶了一段路,雾气更浓,视线被压缩到咫尺之间。
恍惚中,一道黑影在灰白的雾墙后缓缓移动,越来越近,越发清晰。
曳殊目光微沉,“是位老人。”
郜灵也看见了,黑瞳闪过一丝狠戾。
张晨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干巴巴说道:“可能……是住附近的山民……”
“这附近地势低洼,下方还有一条大河,涨水后不得全淹了,能住人?”郜灵看着这道佝偻身影,发觉老头儿步伐诡异,脚尖几乎不离地,不像行走,更像是在地面上滑行。
张晨脸色变得难看,眼睛盯着路面,不敢投向老头儿,“没、没事……这位大爷熟悉山里地形,不会出事的……”
话已至此,郜灵怎会不懂?
她看向曳殊,两人在无声中达成了共识。
曳殊温言道:“张老师,这位老人家孤身在此,确实危险。这样吧,我和郜灵送老人家回家,你先开车走。”
“不行!”张晨陡然拔高音量,想到某些可怕的回忆,嘴唇颤抖着,“这位大爷很危险……”
郜灵面露冷笑,“放心,一个老头儿能危险到哪去?”
张晨急得额头冒汗,根本不是一回事!
那个老头儿有问题……不、不是人!
他在山里见过太多玄乎事,不知郜灵二人会不会信,停下车说道:“这样好了,我送大爷回家,你们先去学校,免得塑料膜进水把物资浸湿了。驶过这条路,再左拐两条上坡路就能到学校,很好找的。”
曳殊闻言一愣,旋即笑了笑,眼神柔和下来,“张老师是个好人,不过……”
他话至一半,郜灵冷言接过:“我喜欢亲力亲为。”
说罢,俩人跳下车,朝老头儿走去。
“哎!别去!”
张晨眼见二人走远,心急如焚地捶了下方向盘,连忙跑向徐紊所在的那辆三轮车。
“徐老师,出事了!”张晨扒着车窗,满脸惊惶,“那俩年轻人怕是被迷住了,执意要送那东西回家,我们得去救他们!”
徐紊瞥了眼郜灵离去的方向,面不改色地对张晨撒谎:“张老师,不必惊慌。这俩人身姿不凡,福缘不浅,自能逢凶化吉。”
“可是……”张晨依旧不安心,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徐紊已经拍了拍他扒在车窗上的手。
“我何时冷眼旁观过?相信我,那二人会平安归来的。”
有了这番肯定,张晨不再多言。
“你快上车。”徐紊强调道:“当务之急是把这批物资送到学校,若是被雨水湿浸,储存不了多久。”
张晨点头,抹了把脸上的水,“……好,我听你的。”
他回到车上,发现郜灵和曳殊以及那个诡异老头儿已不见踪影。
唉……希望两位年轻人能平安无事……
白雾之中,郜灵和曳殊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头儿。
“老人家,你家到底住哪?”郜灵话带拖腔,脸上浮现一丝玩味儿。
老头儿浑浊的眼珠左右转动,抬起干枯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某处,“在……在那边……快到了……前面一点……”
郜灵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雾蒙蒙的,只能听到河水流动的声响。
“你就是这样迷惑人的?”
老头儿脸色一沉,转眼又恢复如初,极力挤出茫然的表情,“姑娘,你、你这话是啥意思?老汉儿我……我听不懂啊!”
郜灵没耐心再看这场拙劣的表演,“老头儿,你家住河里?”
“你——!”
伪装被彻底揭穿,老头儿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扭曲起来,凹陷的薄唇裂开,露出了一口锋利如刃的尖牙。
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朝郜灵猛扑而去。
“噗嗤!”
沉闷的穿刺声响起。
郜灵纹丝不动,而她的右手不知在何时竟幻化成了一条黝黑黏腻的巨型触手,此刻已捅穿老头儿的胸膛。
“老东西。”郜灵微眯眼,嘴角扬起掠食者特有的贪婪弧度,“我这就……送你回家!”
话音落下,老头儿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萎缩、干扁,短短几息,便只剩一副覆盖着人皮的骨架。
雾气骤然散开,不远处便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触手一甩,干瘪的尸体如同破抹布般被扔进了河里。
“哗啦!”
水花飞溅。
好些肥硕大黑鲶争先涌出水面,疯狂撕咬着老头儿的尸骨。
郜灵甩了甩恢复原状的手,用胳膊肘碰向曳殊,“那几条大黑鲶长得不错。”
曳殊盯着水里的鱼,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这些鱼有点灵性,吃了它们不太好吧?”
郜灵冷哼出声,“它们都吃这只老鱼妖了,还有什么不好?送到嘴边的肉,不吃是傻子。”
说话间,几根触手将最肥的几条鱼卷住,直接打捞上岸。
曳殊叹了叹气,脱下雨衣,将奋力扭动的大黑鲶包裹起来,打了个结。
郜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鱼给你,吃点好的,免得老是蜕皮失败,影响身体。”
曳殊微怔,心头泛起暖意,“谢谢。”
掌心传来了黑鲶强韧的生命力,他掂量了下,开口征询:“这么多鱼,我一人吃不下,可以和徐紊他们分享吗?”
郜灵无所谓地耸耸肩,“鱼在你手里,随你处置。”
曳殊闻言,唇角不自觉弯起更柔和的浅笑,“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必。”郜灵摆摆手,朝来时的路走去。
“反正是在做好事,就当多一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