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雯的办事效率出乎意料的高。
说完的第二天晚上，林星璃就顺利住进王雨桐的出租屋。
赵雯临走前叮嘱林星璃：“桐桐是美术生，要经常出门写生，往后的家务啊，你多帮衬着点。”
林星璃心想，又企图压榨廉价劳动力。
“好的。”
先答应下来，做不做再说。
等赵雯走了，王雨桐倚在门边，不拿正眼瞧人。
“你记住，我们只是合租关系。你的事我一概不管，同样，我的事你也别管。”
林星璃注视王雨桐说话的架势。
还挺拽。
赵雯和王永平返程回家途中，因为没能在林星璃外婆那要到钱，嘴里在不停抱怨。
王永平已经把车里的冷气开到最大，依然又热又躁。
“你差不多得了啊？她再怎么也是你的亲外甥女。”
现在没有旁人，赵雯很习惯的揪起王永平的耳朵。
“你懂什么？要不是我那个妹妹死得早，留下个女儿没人管，我妈那些钱早就全归我了。”
王永平看见赵雯那副财迷心窍的样子，心生反感，面上还是顺着她说：“好了好了，你妈现在就你一个女儿，迟早是咱们的。”
一周转瞬即逝，时间来到周五傍晚。
林星璃在饭堂吃过晚饭以后，看时间还早就到操场上随便走走。
一眨眼来A市已经快半个月了，学习任务繁重外，还要应付许多人和事。
她抬头看看天空，晚霞穿透被黑夜沾染的云层，不均匀射映在操场各处，像黑夜里的光，指引内心坚定向目标前行。
“唉……”
一声叹气，大树抖落数片泛黄的枯叶，在风中飘荡，融入泥土，等待新生。
上天像知道了她的心绪不佳，派外婆此时此刻打来电话。
“外婆~”
林星璃是南方人，讲的方言。
“哎，妹妹！最近好哇？”
外婆从她记事起就一直这么叫。
林星璃莫名鼻酸：“好着呢。”
“那就好。A市入秋转凉了没？要记得穿衣服，别生病了。”
“嗯，你也是。”
“新学校还适应吗？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你……大姨对你还好哇？”
林星璃一愣，笑说：“你放心，他们都对我很好。”
“好，那我就放心了。”
“嗯，等我放假就回来看你。”
“那外婆我就在家盼着妹妹回来！”
林星璃和外婆又聊了一会，她那传来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应该是饭后串门的邻居奶奶。
外婆说来客人了，便匆匆挂断。
林星璃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眼神迷离：“外婆，我很想你。”
“妹妹？”
林星璃被身后的原野吓了一跳。
原来她顾着和外婆讲电话，不自觉坐在了大树底下的草坪。
“你……你偷听我讲电话？”
林星璃气恼，瞪着满脸笑意的原野。
“我又听不懂你家乡的方言，应该不算偷听吧？”
原野插着口袋，语调流里流气的样子真欠打。
林星璃没那熊胆敢收拾他，于是掉头就走。
原野立即追上来，又喊了她一遍。
“妹妹？好好的怎么生气了？”
见林星璃确实生气了，原野见好就收，说起正事。
“往年竞赛的卷子你做完了没？我下周不来学校。今晚晚自习后你留一下，我给你讲讲？”
林星璃倏地停住脚步，不经意眼睛扫过他的黑眸，眸色透亮，里面盛有漫天星辰，她的目光被吸引。
恰巧秋风划过耳畔，飒飒作响，吹动垂肩的黑发，飘往他所在的方向。
原野没听见林星璃的回应，留神细看，察觉她在走神。
“你确实很爱走神。这毛病趁早改掉。”
林星璃听到这话，脑海中闪现孙森木的脸庞，她突然觉得心烦。
“你也很爱管我的事。”
原野扬起一抹不羁的笑：“对你好还不行？多少人巴不得的事，被你遇上了，不觉得自己很幸运？”
“幸运？我谢谢你。”
原野知道林星璃在说反话，刻意接下：“礼尚往来，你也对我好点？”
“那天在面馆碰到的女生，你应该对人家好点才是。”
原野听到林星璃提到沈玥，直接漠视不答。
林星璃见原野不答话，说回正事。
“为什么要晚自习后？晚自习课间不行吗？”
同学之间在课间讨论题目再合适不过了。
偏偏遭到原野的否定。
“不行。”
林星璃不理解，目光笔直望着他，要他说理由。
“课间不方便。”
林星璃：不方便？
原野没接话。
其实林星璃没见过原野解题，就原野每天浑浑噩噩的状态，她甚至怀疑他的年级第二有很大的水分。
“你要是敢走，后面别来问我题了。”
轮到林星璃不出声。
原野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催促道：“喂，听见了吗？”
林星璃迟钝地轻点头。
晚自习课间，林星璃偷偷把卷子塞进原野的抽屉。
原野回到座位，低头拿书才发现那张皱巴巴的试题卷。
很无语的看了看前边埋头学习的林星璃。
卷子都不敢当面拿给他，怎么说话就那么爱较劲。
原野扫过林星璃的字，娟秀端正，偶尔连笔，带了点小情绪。
再细看林星璃写的答案，步骤可以说很详细，也可以说繁琐。
尽管把每一步都写清楚，还是出错。
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原野记忆力很好，他看两遍林星璃的答案，基本能记住百分之八九十。
他不喜欢批注，所以卷面没有任何改动。
晚自习铃敲响，原野淡然自若的坐在位置上，看着林星璃和周楚婉一起走出教室。
五分钟左右，林星璃又独自走了进来。
教室的灯可以留给当晚值班的老师最后检查关，高三的学生可以容许逗留课室半个小时。
一下课，大部队都会匆匆离开，只有极少数的同学会慢一些。
整栋教学楼很快安静下来，走廊上若有轻轻的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原野对林星璃的行为感到极其无语。
“先把同桌骗走，然后自己再回来？爬楼梯不累？”
林星璃把准备好的笔记本拿出来，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
“多锻炼对身体好。”
“啧，我给你讲题是老孙安排的，又不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林星璃内心直翻白眼：大哥，你怕是不知道自己在学校的名气有多大。深夜和你单独见面，被曝光的风险太高。
“……赶紧讲题吧，时间就是金钱。”
原野看了眼时间，提醒她：“你的思维有问题，一个晚上说不完。”
林星璃皱眉，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不大相信他的话，催促道：“你先说一题我听听。”
原野把卷子还给林星璃，随后一针见血指出她的问题。
林星璃一边听着原野的分析，眼睛在试卷和手表之间频繁转动，内心忐忑不安。
她很担心被老师或者同学看见。
人言可畏。
“嗯……那要不今晚就先这样？我把卷子拿回去再做一遍。”
原野见她如坐针毡的样子，很火大。
“林星璃。你一心就想走？那你为什么要答应留下来？图好玩？”
林星璃咬住下唇，她没有接话。
原野冷笑一声：“以为不说话就行了？我像这么好打发的人？”
“那你别管我了。今晚当我耍了你，来，要打要骂随便！”
林星璃扬起脸，眼睛朝下，随时做好挨打的准备。
她恼原野说话的语气和孙森木神似，先入为主，强人所难！
并非她懈怠，而是一开始就无心参与。
原野没想到自己不过说了她两句，就开始破罐子破摔，一点都不像那个伶牙俐齿的她。
本来想放轻语气说话，哪知她竟直接把脸送到跟前，任凭处置。
他一愣，紧跟着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既然她想要，就满足她的好了。
随即抬起手，刻意放慢，又在半空顿住，有意让她看见，感到恐惧。
林星璃只是一时冲动，看到原野扬起的手，她瞬间心跳加快，难道他真会对女孩动手？
“原野！你想干嘛！”
值班老师悄无声息走到教室门口，拿着手电筒照原野的脸。此外，她的声音尖细，在安静无人的教室里回荡，格外震耳。
林星璃吓得往后一缩。
原野却恨不得上去给她两耳光。
电筒的灯光很扎眼。
“手电筒拿开！”
大晚上又没人，至于喊那么大声，想故意制造骚动呢？
原野面色阴沉地盯着值日老师。
值日老师感到心慌，语气不稳：“你，你不要乱来啊！”
原野最烦这种老师。
又怕又要作。
他收回目光，问林星璃：“你还学不学？”
林星璃佩服他都这节骨眼了，还有心思谈学习。
既然当着孙森木的面同意参加初赛了，她一定会参加到底。
于是她点了点头。
原野再看了看林星璃的眼睛，语气淡淡：“行。”
话音刚落，他就起身从后门出去了。
动作干脆利落，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
林星璃脑袋有一瞬间空白，然后走向值班老师，尝试着解释：“老师，我们刚才只是在探讨学习上的问题。”
希望您千万不要多想，更不要……乱传。
后半句不敢说出来，但眼神非常真切。
奈何值班老师半信半疑。
林星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深夜的校园特别幽静，入了秋还能在飒飒作响的风声里听到几缕虫鸣声，树梢上空悬挂的月亮圆润皎洁，月光纤尘不染照亮回家的路。
林星璃像往常一样沿着大路走，过两个红绿灯便拐进城中村的巷口。
这个钟点，除了偶尔传来几句穿街过巷的醉汉低语声外，都比较安静。
她正准备走进出租屋所在的巷子，看到有几个小混混聚在一起，恰好和他们的目光撞上，瞥见他们不怀好意地笑。
林星璃下意识掉头，随后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胳膊带向巷子的另一侧拐角。
她惊恐地正想要呼救。
“嘘！”
看到面前的人眼熟，呼之欲出的声音急忙刹住。
但震惊依然写满全脸。
“你怎么会在这？”
原野不答反问：“你就住这种地方？”
林星璃皱了皱眉，据实回答：“是啊，这离学校近，方便。”
“宿舍不是更方便，你怎么不住？”
林星璃不想和他探讨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我要回家了。”
原野也不阻拦，“行，你走吧。”
林星璃看出刚那几个人居心不良，她现在回去不等同于送入虎口。
原野见她脚下未有动作，提醒她：“这里人口杂，治安差，你住不了。”
住不了？
林星璃注视原野的眼睛，像在询问他何为住不了。
就因为她现在不敢过去？
原野毫不示弱回看她，并无解释的意思。
林星璃觉得原野有些自以为是，凭什么认为自己住不了，顿时心里不太爽快。
“你不是和警察很熟？拜托他们多巡逻一下这片区域嘛？”
话末语调微微上扬，落在原野的耳朵里，带了点撒娇的韵味。
原野虽然不明她何来这一说，但决定顺着她的话接。
“你高看我了。警察叔叔我是叫不动了，不过可以每天送你回家。前提是……叫声哥哥来听听？”
林星璃脸色一黑，“我看你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原野笑容凝住。
林星璃目光直盯他：“你到底干嘛跟踪我？”
原野毫不回避：“没想跟踪你，我晚上的题还没说完。”
林星璃没想到原野认真起来这么敬业。
“……我现在不想做题。”
“行，那留个电话。等你想做的时候，打给我？”
林星璃面露难色，迟疑道：“……不留不行？”
原野没好气道：“行，那我留给你。”
原野看着林星璃上楼后，随手拨通一个号码：“在哪？吃不吃夜宵。”
李斯年大半夜被叫起来吃……肯德基。
“哥不是吧，就我家楼下买的？”
真失望。
李斯年家附近就是商圈，出行极其方便。
原野蔑他一眼：“不然，我还跑郊外给你买？”
原野慵懒地靠在李斯年家的沙发上，姿势很放松。
“你怎么睡那么早？”
李斯年咬下一大口鸡腿肉，“明早要上学啊。”
“切，哪天不用上学。”
“不一样，我爸说我再敢逃课，要我的小命。”
“李叔哪次不这么说。”
原野说话太刺了，不会聊天。
李斯年平常都不接话了，今天想反驳他一句。
“难怪林学委不爱搭理你，说话真毒舌。”
“说起这个，我下周不在，你帮我看着她点。”
“干嘛？她是学习不能自理还是生活行动不便？抱歉，这两点我都办不到。”
李斯年一脸坦然。
原野盯着李斯年没说话，看他的眼里多了几分幽深。
李斯年感觉浑身发毛，将话题续下。
“你对沈玥都没叮嘱过这话呢，林星璃在你心里这么重要？”
“重要谈不上，就是一个小妹妹，初来乍到，看着可怜。”
林星璃咬牙切齿：可怜？我真谢谢你了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