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香

    李昀在缉妖司静养了三日,得益于自身体质的强悍以及司内珍藏的灵药,他损耗的精气已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还残留一些阳气过度消耗的疲惫。

    这日清晨,他正翻阅着陈彬整理好的西市铺子结案卷宗,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周里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脸都快皱在了一起。

    “我的李大人,您可算能理事了!”他几乎要扑到案前,“您要是再不好,我这边可真要顶不住了!”

    李昀放下卷宗,抬眼看他:“是城南狐妖的案子?进展如何?”

    “进展?”周里苦笑一声,摊手道,“只能说是毫无进展!”

    “那张小娘子,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之前只是精神恍惚,闭门不出,如今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一会痴笑,一会哭闹,有时还说……”周里不由得有些难以启齿,“说要找什么郎君!她父亲张承德都快急疯了,一天往缉妖司跑三趟!说他女儿半月后就要成婚了,这可如何是好。”

    “哦,对了。”说着周里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方丝帕,打开后,里面是几根纤长的、色泽金红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这是我们之前在张小娘子闺房窗台上发现的,我想着拿给大人看看,”周里压低了声音,“据那天蹲守的兄弟说,他们只依稀看到有一道模糊的红影飞快地闪入了张府后院,速度极快!然后最近就没再出现过了。”

    李昀捻起一根毛发,指尖触及残留的微弱妖气,隐隐嗅到一丝甜腻异香。

    “确实是狐妖的毛发,你们判断没错……”他沉吟道,“通常此类精怪,只会夜晚悄悄出现,汲取受害者的元阳或阴气修炼,白天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此张扬,甚至留下痕迹,倒是奇怪。”

    李昀皱起眉头问道,“张家最近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周里皱眉思索:“据张承德交代最近都是生意上的小摩擦,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我们也暗中调查过,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

    “去张府。”李昀起身。

    ……

    张府院门紧闭,府中上下弥漫着惶惶不安之气。

    管家引着李昀和周里至前厅,张承德早已等候在此,见面就作揖:“李大人!您可来了!求您救救小女!”

    “张员外不必多礼,令嫒情况还请详细告知。”李昀躬身阻止了他的大礼。

    张承德老脸通红,羞愧道:“孽障!真是孽障啊!小女她如今整日将自己锁在绣楼内,不许任何人靠近。”

    随即张承德又躬身作揖:“大人今天你们看见的听见的,请一定要对外人保密啊,小女还要出嫁的,这要是传出去……我张家的脸面,小女的名节可就全完了!”

    李昀点头称好,示意想前去绣楼查看。

    张承德面露难色,搓手道:“大人莫怪某唐突,小女终究是未出阁的娘子,男子入其闺阁,恐于礼不合……”

    周里在一旁急道:“张员外,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先前我们大人未至便罢,如今亲至,您难道还不信我们?”

    李昀略一沉吟,念及他爱女心切,又想起前几日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与那位道法精湛的女子,转而问周里:“这几日可曾留意西市铺子那位白芷娘子的动向?”

    周里一拍脑门,喜道:“是了!还有那位厉害的小娘子!她之前说会暂留些时日,卑职这便去请!”说罢转身疾步而去。

    李昀待他走远,对张承德道:“张员外,在他们到来之前,容某先在外围查探一番。”

    张承德连忙称好,随即带路来到张府后宅。

    一靠近后院绣楼,李昀只觉空气中飘着一股甜腻的异香,与之前的狐毛上的一模一样。

    绣楼门窗紧闭,里面隐约传来女子低低的、断续的哼唱声,调子诡异,词句模糊。

    李昀里止步于楼外台阶下,仔细勘察外围。绕之走了数遍,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就在他脑中思考哪个古籍有记载过类似案件时,有下人来报周里带着白芷到了。

    张员外连忙让下人将人迎进来,不多时,便看到白芷跨过门来,她依旧着素衣,鸦青色的长发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素簪松松绾在脑后,几缕发丝自然地垂落颈侧,衬得脖颈纤细白皙。

    白芷对李昀微微一福,随即也被现场的异香和楼内的动静吸引了注意,秀眉微蹙。

    “好重的媚骨香……”她低声道。

    李昀看向她:“女郎见多识广,不知这香可有什么说法?”

    白芷沉吟道:“师门手札曾有记载,此香源于狐妖一族。炼制之法极为苛刻,需取百年狐妖内丹粉末,混以极阴之地生长的惑心花及处子指尖血,再以秘法炼制七七四十九日方成。”

    “其气如兰似麝,能惑人心智,引动情欲。若长期沾染,会逐渐同化魂魄,使人沦为狐妖傀儡。妾昔日随师游历时曾偶遇一次,未料今日在此重现。看来此番所遇,非同寻常。”

    李昀脸色一沉。同化魂魄,这比采阴补阳还阴毒百倍。

    他拱手道:“多谢女郎解惑。然某身为男子,擅入女子闺阁于礼不合,亦恐惊扰到患者。女郎既精于此道,可否劳烦入内一探,并将所见告知于在下?”

    白芷没有推辞,说道:“周大人来前已告知此行缘由,妾身愿意前往。”

    白芷上前,从随身内囊中取出一只白玉小瓶,说道:“此乃师门显迹水,可显修为较低之妖物的行踪,正可一试其深浅。”

    她随即沿着绣楼门口滴液探查,却见门口空无一物。

    李昀不由补充道:“此妖曾在窗台出没,或可去那边一试。”随即带着白芷来到窗户外边。

    显迹水一接触到那窗台外侧,霎时呲呲作响,冒出青烟,不久便现出一串清晰的动物爪印亮起,蜿蜒探入室内。

    “看来这妖物道行不高。”白芷说罢,随即在众人注视下推门而入,并将房门虚掩,让缉妖司众人能听见房内对话,以防有什么不测发生。

    ......

    白芷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只觉扑面而来地甜腻异香。她默念清心咒,护住灵台,目光锐利地扫过室内。

    绣房内陈设精致却略显凌乱,床榻上的锦被卷成一团,几件色彩艳丽的衣裙随意丢在地上。

    张家小姐芸娘此刻正背对着门,坐在梳妆台前,对有人进来似乎毫无察觉。她并未梳髻,长发披散,只着一件单薄的杏色中衣。她正对着铜镜痴痴地笑着,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和脖颈,动作带着一种不符合大家闺秀身份的媚态。

    “郎君……你说,我今日画什么眉好呀?”她对着镜中倒影,声音又软又糯,“是远山眉……还是却月眉?你赠我的螺子黛,可真好看……”

    白芷缓步靠近,脚步轻盈。她注意到芸娘眼神涣散,瞳孔深处隐约泛着一丝不正常的微光。

    “张小娘子?”白芷轻声唤道,声音温和而平静,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

    张芸娘身体一颤,像是被惊醒,猛地回过头来。看到陌生的白芷,她脸上痴笑瞬间褪去,转为惊惶,猛地后缩,厉声道:“你是谁?!出去!谁让你进来的!除了我的郎君,谁也不能进来!”

    “妾姓白,是一名医女,受张员外所托,前来为小娘子请脉。”白芷停下脚步,依旧温和地说道,同时暗暗观察着芸娘的气色。

    她面色潮红,虚火亢奋,并非健康之色。

    “我不需要!我没病!”芸娘尖叫起来,向床榻跑去,“你走!你们都走!我只要我的郎君!他说了,他会一直陪着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说着,拿起床上的锦被蒙住了头脸。

    白芷不再试图与她交流,取出显迹水洒向内室。只见有爪印自窗台跃下,在地面中央停留,应是妖物落地之处。然而床榻上却没有残留任何踪迹,仅脚踏旁零星几点。

    白芷不由疑道,竟然没有在床榻上出现,难道这妖物还没来得及采阴补阳,还是有人换过被褥。

    见芸娘仍裹在被中呓语抽搐,稍一近前便尖叫挣扎,白芷看准时机,出手如电,在她颈侧轻轻一点,少女顿时止声软倒。

    白芷轻柔地将少女摆正在床铺上,刚揭开揉乱的锦被,便看见一个绣工略显粗糙香囊显露出来。拿起便闻见异常浓烈的香气。

    她随即将香囊用灵力封印收入自己的随身布袋中,指尖又搭上芸娘的脉搏,灵力微探。

    只见这娘子体内元阴完好无损,只是心神被媚骨香冲击得七零八落,难以清醒。

    ......

    白芷退出房间,走到李昀面前,神色复杂。

    “大人,香气来源已找到,正是此物,”她将符纸包裹的香囊递出。

    见李昀将其妥善收起,便又开口说道:“女郎现已安睡,妾即刻开一剂清心净神的方子,辅以针灸之术,引导张小娘子体内淤积的香毒散出。只是她心神受损,非一日之功,需连续施治数日,期间切忌再受刺激。”

    “娘子思虑周全,如此,便有劳了。”李昀拱手,神色郑重,“张员外那边,某会去说明。缉妖司会加派人手,守卫此处。”

    见她仍眉头紧锁,不由问道:“女郎尚有疑虑?”

    白芷凑近李昀低声说道:“张娘子元阴未失,看显行出来的足迹,要么是有人换了被褥,要么是此妖并未上榻。”

    女子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李昀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下意识地侧身后退了小半步。

    他轻咳一声,稳住心神,目光转向候在一旁的周里,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周里,你立刻去查问伺候张小娘子的婢女,近日可曾更换过绣楼内的寝具,特别是床榻上的被褥枕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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