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预备铃响到第二遍时，陆烬才拖着步子进教室。他胳膊上的伤口换了新纱布，嘴角的淤青被他用遮瑕膏糊了层惨白，反倒更显眼。

    刚坐下，前桌的阿浩就转过来，一脸贼笑：“烬哥，中午那事儿……可以啊。”他挤眉弄眼地往叶星眠的方向瞟，“为了女神打架，够爷们儿！”

    陆烬没好气地踹了他凳子一脚：“滚蛋，写你的作业去。”

    “别啊，”阿浩赖着不走，“我听说叶星眠蹲那儿跟你说了半天？她是不是特感动？有没有说要以身相许……”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陆烬压低声音，眉头拧成了疙瘩。这话要是被叶星眠听见，他今天这架就算白打了。

    阿浩识趣地闭了嘴，转回去时还忍不住偷笑。陆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不受控制地往斜前方飘——叶星眠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在台灯下透着层柔光，连耳后的绒毛都看得清。

    他想起中午她蹲在自己面前哭的样子，眼眶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那时候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操，怎么把她弄哭了。

    “陆烬。”

    突然被点名，陆烬猛地回神，看见数学老师站在桌前，手里捏着他空白的练习册，脸黑得像锅底。“这道题讲了三遍，你他妈……”老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成了怒吼，“你到底听没听？！”

    全班哄堂大笑。陆烬慢吞吞地站起来，没说话。

    “到后面罚站去！”老师把练习册摔在他桌上，“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回来！”

    陆烬捡起练习册，面无表情地往教室后排走。经过叶星眠座位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她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坑。

    站在后排墙角，陆烬盯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脑子却像团浆糊。阿浩刚才的话在他耳边打转，他烦躁地踢了踢墙根——以身相许？想什么呢。

    可一想到中午她掉眼泪的样子，他心里又软得发慌。那时候他特想骂自己一句“傻逼”，明明是想护着她，怎么反倒让她担心了。

    晚自习下课铃响，同学们陆陆续续往外走。叶星眠收拾书包时动作格外慢，直到教室里只剩她和还在罚站的陆烬。

    她背起书包走到他面前，把一本笔记本递过来：“这是刚才数学课的笔记，你……”

    陆烬没接，垂着眼看她鞋尖：“不用。”

    “你总得补作业吧？”叶星眠把笔记本往他手里塞，“老师明天肯定要查的。”

    指尖碰到一起，陆烬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叶星眠也同时伸手，两人的脑袋“咚”地撞在了一起。

    “嘶——”叶星眠捂着额头往后退，眼眶瞬间红了。

    陆烬也疼得龇牙咧嘴，可一看她这模样，什么火气都没了。他捡起笔记本，没好气地嘟囔：“你他妈就不能看着点路？”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怎么又说脏话了。

    叶星眠却没生气，只是揉着额头小声说：“谁让你突然弯腰的。”她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委屈，“你能不能别总说脏话？很难听的。”

    陆烬捏着笔记本的手指紧了紧，喉结滚了滚，没说话。

    其实他不是总想说脏话，只是一碰到跟她有关的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刚才被老师骂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别让她听见”；现在看着她额头上的红印，他心里又冒出句“操，怎么又弄疼她了”。

    叶星眠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不高兴了，小声说：“我不是想教训你……就是觉得，你其实不用总装成凶巴巴的样子。”

    陆烬猛地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她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小声说：“中午的事，谢谢你。”说完转身就往外跑，书包带子甩得飞快。

    陆烬站在原地，捏着那本还带着她体温的笔记本，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刚想骂句“跑这么快干嘛”，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低低的笑。

    他翻开笔记本，字迹娟秀工整，连公式都写得像打印的。翻到某一页时，他看见页脚有个小小的涂鸦——一只龇牙咧嘴的小狗，旁边写着两个字：笨蛋。

    陆烬盯着那个涂鸦看了半天，突然低低地骂了句：“操。”

    这次的脏话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