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教学楼的铁门还没完全拉开,陆烬就翻墙进了学校。校服外套皱巴巴的,袖口沾着点灰,昨晚没回家,就在网吧蜷了半宿。
他靠在操场看台的阴影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打火机“咔哒”响了好几下才点燃。烟雾呛得他咳了两声,眼底泛着红血丝。
昨晚回家时,客厅的灯亮得刺眼。父亲摔了杯子,母亲在哭,离婚协议摊在茶几上,像道划开日子的疤。他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没像小时候那样去拉架,只是转身带上门。
没什么好惊讶的,从他记事起,家里的空气就总是憋着股火药味。吵到最后要散场,似乎是早就写好的结局。
可烟抽到一半,喉结却突然发紧。他把烟头摁在地上碾了碾,指节泛白,眼眶有点发热。妈的,矫情什么。
“陆烬?”
一道清浅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陆烬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回头,看见叶星眠背着书包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捏着袋热牛奶。
她怎么来得这么早?
叶星眠走近了些,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你怎么在这里抽烟?老师看见了要罚的。”
陆烬别过脸,声音有点哑:“关你屁事。”
话刚出口,就看见叶星眠的眼神暗了暗,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她没像往常那样怼回来,只是轻声说:“我昨天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想管你,只是……抽烟对身体不好。”
陆烬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盯着她手里的牛奶,包装上印着卡通小牛,和她安安静静的样子很配。
“还有,”叶星眠抬起头,眼神很认真,“你能不能……别总说脏话?很难听的。”
又是这句话。陆烬喉结滚了滚,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突然就散了。他想说“知道了”,却又拉不下脸,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叶星眠没想到他会答应,愣了一下,随即弯起眼睛笑了:“那我先去教室了,你也快点进来吧,快早读了。”
她转身往教学楼走,步子轻快,书包上的铃铛挂件叮当作响。
陆烬看着她的背影,捏着烟盒的手指松了松。他把剩下的烟和打火机都扔进垃圾桶,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跟了上去。
早读课上,阿浩又凑过来嘀嘀咕咕:“烬哥,我刚才听三班的说,张强他哥要找你算账呢,放话要卸你一条胳膊……”
“他他妈敢?”陆烬下意识地爆了句粗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前排的叶星眠听见。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无奈,没说话。
陆烬的话头猛地顿住,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他瞪了阿浩一眼,换了种语气:“让他来。”
阿浩被他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弄懵了:“啊?”
“我说,让他来。”陆烬压低声音,没再带一个脏字,“有本事就试试。”
他说完,眼角的余光瞥见叶星眠转了回去,嘴角好像带着点浅浅的笑意。
那天之后,陆烬还是那个会跟人起冲突的陆烬,只是脏话变得很少见了。偶尔阿浩他们在旁边口无遮拦,他还会皱眉呵斥一句“嘴干净点”。
只有阿浩发现,陆烬不是不说脏话了,只是那些带着戾气的词,再也没在叶星眠面前出现过。
有次叶星眠被老师冤枉,站在办公室里红着眼圈解释不清,是陆烬闯进去,一句脏话没带,却硬邦邦地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替她解了围。出来时叶星眠小声说“谢谢”,他只是别扭地转了头:“下次机灵点。”
还有次篮球比赛,对方故意犯规撞了叶星眠一下,陆烬差点冲上去动手,被叶星眠拉住。她摇摇头说“没事”,他攥紧的拳头就慢慢松开了,只是冷冷地盯着那人,没再说一个重字。
阿浩私下里跟人感慨:“以前以为烬哥是天老大他老二,现在才知道,叶星眠一句话,比谁都管用。”
陆烬听到了,没反驳,只是望着不远处正在给同学讲题的叶星眠,阳光落在她发梢,亮得晃眼。
他想,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那些藏在脏话里的火气,那些不肯低头的硬气,在碰到她的那一刻,就心甘情愿地软了下来。
陆烬为了叶星眠戒掉了脏话。
陆烬曾满嘴糙话,直到叶星眠蹙眉说“很难听”。从此,他对着全世界照骂不误,唯独在她面前,话里的棱角全磨成了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