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热浪裹着蝉鸣漫过操场，叶星眠攥着矿泉水瓶跑向树荫下，刚在陆烬身边坐下，就被林薇薇拽住了手腕。“哎哎，都别光顾着歇啊，还有13天就高考了，你们就没偷偷想过，考完要去做什么吗？”
林薇薇的话像颗小石子，瞬间打破了沉默。她指尖还沾着刚涂的淡粉色指甲油，兴奋地在空气中划了划：“我先说！我要去学专业的化妆！不是咱们平时涂涂口红那么简单，是能给模特化高定秀场妆、给演员化角色妆的那种！上次看美妆博主化古装特效妆，一层一层贴假皮、画伤口，最后出来的效果比电视剧里还真，我盯着屏幕看了俩小时都没挪眼！以后我要是能让别人通过我的手，变成完全不一样的样子，多酷啊！”
“酷是酷，但你每天要对着各种化妆品，不怕伤皮肤吗？”叶星眠笑着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眼神慢慢亮了起来，“我跟你不一样，我想考医学院，当医生。”
“小时候我外婆住院，我在病房外等，看见医生握着外婆的手说‘别怕，手术很成功’，外婆当时就哭了。从那时候我就觉得，能把人从难受里拉出来，能让家人不用对着病床上的人掉眼泪，是特别了不起的事。虽然我知道当医生要学很多东西，要值夜班，可能还会遇到不讲理的病人，但我就是想试试。”
“星眠你也太温柔了吧，医生这个职业超适合你！”
温宁轻声接话，她手里捏着本英语单词书，书页被风吹得轻轻晃，“我……我可能会出国。我爸妈想让我去英国读商科，说以后回来好找工作。
其实我也没特别喜欢商科，但我想看看国外的街道是什么样的，想不用靠翻译软件就能跟外国人聊天，想试试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生活，说不定还能遇到跟咱们不一样的人，听不一样的故事。至于以后具体做什么，等我看完外面的世界，说不定就有答案了。”
“出国好啊，以后带我们代购！”沈皓突然凑过来，胳膊搭在温宁肩膀上，笑得一脸灿烂，“我跟你们都不一样，我就想当机车赛手！上次去看摩托车比赛，那些车手戴着头盔，引擎一轰，整个人像飞起来一样，过弯的时候车身都快贴到地面了，我心脏都跟着跳！我爸说这行危险，不让我想，但我偷偷攒了半年的钱，去学了两次骑行。以后我要站在赛道上，听观众喊我的名字，拿冠军奖杯！”
几人说着，突然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陆烬身上。
陆烬靠在树干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他扯了扯嘴角，手指插进运动裤口袋里：“我？我没什么想做的。以前觉得考个好大学就行，可现在连想考哪个城市、哪个专业都没头绪。你们说的医生、化妆师、赛车手，都有特别明确的劲儿，我就像……就像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飘的风筝，没个准头。”
“怎么会没准头啊！”叶星眠立刻坐直身体，语气认真
“你数学那么好，上次模拟考还拿了年级第一，说不定以后能学编程，或者当老师教数学呢？”
“就是！”林薇薇也跟着点头，“你还会修自行车，上次我车链掉了，你三两下就弄好了，说不定你对机械类的东西感兴趣呢？现在想不明白没关系，还有13天呢，等考完试，咱们一起去玩，一起找方向，总能找到你想做的事！”
沈皓更是直接拍了拍陆烬的后背：“怕什么！实在不行，以后我去比赛，你帮我修摩托车，咱们组个‘赛车维修二人组’，照样能活得超帅！”
陆烬看着身边叽叽喳喳的几人，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慢慢染上了点笑意。
风又吹过，带着夏天的热气，也带着几人对未来的期待，悄悄飘向了13天后的远方。
沈皓的话刚落，温宁就笑着补充：“要是你们组了二人组，我在国外说不定还能帮你们看看那边的赛车配件，或者给你们带些国外的维修工具。”她合上书，指尖轻轻点了点封面，“虽然我现在还不确定以后要做什么，但能帮到你们，好像也挺有意义的。”
叶星眠也跟着点头，眼神亮晶晶的：“等我当了医生，你们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随时找我！尤其是沈皓，你骑机车可得小心点，要是真受伤了，我肯定第一个帮你处理伤口，不过前提是你得听我的话好好养伤，别刚好转就又跑去赛道上疯。”
林薇薇则一把拉住陆烬的胳膊，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陆烬，你要是实在没头绪，等高考结束，我先给你化个妆试试！说不定你换上不同风格的造型，就能找到自己喜欢的方向了呢？比如化个机车手妆，说不定你就突然想跟沈皓一起玩机车了；或者化个斯文的学霸妆，说不定你就想当老师了！”
陆烬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逗笑，原本压在心头的迷茫好像淡了些。
他看着眼前几张充满朝气的脸，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一股鲜活的劲儿。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水流撞击瓶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行啊，那我就先等着，看看你们说的这些‘可能’，到底哪个能让我找到方向。”
“这才对嘛！”沈皓拍了下手，突然站起身，朝着操场中央指了指，“反正离下课还有会儿，要不咱们去打会儿篮球？就当是考前放松了，等打完球，说不定你灵感就来了！”
林薇薇立刻摇头：“我才不打篮球呢，会把我刚涂的指甲油弄掉的！我跟星眠、温宁在这儿坐着，你们俩去打，记得别太疯，要是受伤了，星眠可就要提前‘上岗’当医生了。”
叶星眠笑着应下：“好啊，你们去打吧，我们在这儿等你们，顺便再聊聊高考后的计划，比如要不要一起去毕业旅行。”
陆烬跟着沈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风吹过，带着远处篮球场上的欢呼声，也带着身边几人对未来的期待。
他抬头看了看天，蓝得透亮，像一块被洗过的玻璃。或许未来确实还很模糊，但有这些人陪着一起找方向，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朝着沈皓递过来的篮球伸出手，指尖触到球面的瞬间，心里好像也悄悄多了点踏实的感觉。
下课铃在暮色里荡开最后一声余韵时，操场的人群正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般往校门口涌。
沈皓把篮球往背包侧袋里一塞，伸手勾住温宁的书包带，又转头冲林薇薇喊：“薇薇，你不是说要去巷口那家店买新出的唇釉吗？再不走人家要关门了！”林薇薇正低头给指甲吹凉，闻言赶紧把美甲灯塞进包里，快步跟上：“催什么催！等我涂完这层亮油不行啊？”温宁被两人闹得笑出声，手里攥着的英语单词书页轻轻晃。
她抬头看向陆烬和叶星眠，镜片后的眼神软下来：“那我们先走啦，星眠、陆烬，你们也早点回家，晚上风凉，记得把外套穿上。”
陆烬抬手把叶星眠落在肩后的头发别到耳后，才冲他们点头：“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沈皓还不忘回头挤眉弄眼，手指悄悄比了个“助攻”的手势，林薇薇则趁着温宁不注意，飞快地给叶星眠递了个“加油”的眼神，几人的身影很快就融进了校门口的人流里，只剩下陆烬家的车停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陆妈妈摇下车窗，冲他们挥了挥手，又笑着把车窗升了回去，显然是故意留空间给两个孩子。
晚风卷着梧桐叶的清香吹过来，叶星眠下意识地往陆烬身边靠了靠，指尖轻轻勾住他的手。掌心相触的瞬间，陆烬立刻收紧手指，把她的手攥在掌心，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在看什么？刚才沈皓他们闹的时候，你就一直盯着天上的云发呆。”
叶星眠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暮色正把天边的云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粉，像被打翻的杏子酱，连风里都裹着夏末的暖意。她晃了晃交握的手，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雀跃：“陆烬，我刚才听你说还没找到想做的事，其实……我藏了个想法好久了，一直想跟你好好说说。”
“嗯？”陆烬侧过头，夕阳的余晖落在她发梢，把她的侧脸映得软乎乎的。他往她身边又挪了半步，两人的肩膀轻轻靠在一起，“你说，我慢慢听。”
“你还记得去年国庆，咱们去城郊山顶看日出吗？”叶星眠的声音慢慢变得清亮，眼神里闪着细碎的光，“那天你坐在那块大岩石上，盯着天边的云海看了快半个小时，连我喊你吃早餐都没听见。”
“ 还有上个月，咱们去机场接我舅舅，你站在观景台，看着飞机一架架从跑道上起飞，眼睛都没挪开过——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好像特别喜欢那种……能离天空很近、视野特别开阔的感觉，对不对？”
陆烬愣了愣，指尖的动作顿了顿。他仔细回想，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每次看到飞机穿过云层时留下的白色尾迹，或是站在高处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心里那种莫名的空落感就会淡一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慢慢舒展。
他没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攥了攥叶星眠的手，用沉默示意她继续说。
“所以我就在想啊，”叶星眠深吸一口气，转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暮色的光落在她眼底，像盛了两片小小的晚霞，“你未来如果当了飞行员怎么样？不是那种只在低空盘旋的观光小飞机，是能载着几百人飞越山川湖海的客机，或者能冲上万米高空的运输机——你有没有想过，坐在驾驶舱里会是什么感觉？”
她抬手，指尖轻轻划过空气，像是在模拟飞机爬升的轨迹，语气里满是憧憬：“你想啊，当你按下启动键，引擎的轰鸣声从脚底传上来，机身慢慢滑向跑道，然后猛地一抬，整个世界就跟着往上走——穿过云层的时候，舷窗外全是蓬松的云，像小时候趴在奶奶家炕上看到的棉花被，伸手好像就能抓一把下来。
“等飞到平流层，下面是连绵不绝的云海，上面是比平时看到的更蓝、更干净的天空，连太阳都好像离得更近，把驾驶舱里照得暖洋洋的。”
“还有啊，”叶星眠的语速慢下来，像是在帮他勾勒更清晰的画面，“如果是国际航班，你还能在天上看到不同时区的日出日落呢。比如从咱们这儿飞纽约，你能追着太阳飞，好像把一整天的时间都拉长了——起飞时是咱们这边的黄昏，飞着飞着，舷窗外就又亮起了朝阳，那种感觉多奇妙啊。
“落地的时候，能看到不同国家的机场，有金发碧眼的地勤人员跟你打招呼，说不定还能在转机的时候，偷偷去尝一口当地的特色小吃，比如法国机场的马卡龙，日本机场的章鱼小丸子。”
她顿了顿，又想起什么，眼睛亮得更明显了：“而且你数学那么好，上次模拟考还拿了年级第一，物理的力学、电学也总是满分——飞行员要学的航空气象、飞机构造、导航计算，这些对你来说肯定都不难啊。
“你平时做事又稳，上次咱们去露营，帐篷被风吹塌了，你都没慌，先把我拉到避风口，再一步步重新搭好，这种冷静劲儿，当飞行员也特别重要不是吗？”
叶星眠说着，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指尖轻轻蹭了蹭陆烬的手背，声音软了下来：“我……我也不知道这个想法合不合适，就是每次看到你望着天空发呆的时候，总觉得你好像不属于这么小的地方，你该去更开阔的地方。
“我不想你一直迷茫，想帮你多找几个可能的方向，哪怕只是让你多一个可以琢磨的选择也好——要是你觉得不好，就当我没说，咱们再想别的，好不好？”
陆烬静静地听着，暮色渐渐变浓，天边的橘粉变成了深紫，可叶星眠眼睛里的光，却比晚霞还要亮。
他想起刚才她描述的画面——驾驶舱里闪烁的仪表盘，舷窗外流动的云海，不同时区的朝阳，还有她语气里藏不住的期待。
那些以前从未敢触碰的场景，此刻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慢慢展开，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填满了，暖融融的。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叶星眠的头发，指腹蹭过她柔软的发梢，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开飞机啊……我以前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总觉得那是电视里才有的职业，离我特别远。”
“远怎么了？”叶星眠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落了两颗星星，“咱们以前不也觉得高考离咱们特别远吗？现在不也只剩13天了？未来的事，只要你想，慢慢靠近就好了啊。就算你现在不想，也没关系，就当我给你多画了一幅未来的小画，等你什么时候想看看了，随时都能拿出来看。”
陆烬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笑出了声。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晚风带着她发间的栀子花香，钻进他的鼻尖。“谢谢你，叶星眠。”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谢谢你帮我想这么多，谢谢你……愿意陪着我找方向。”
叶星眠靠在他怀里，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和自己的心跳慢慢重合。她抬手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温热的校服衬衫上，轻声说：“咱们都在一起了，我不陪你谁陪你啊？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想当飞行员，我就帮你查航空院校的分数线；你想做别的，咱们就一起查资料、问老师——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跟你一起。”
两人就这么抱着站在梧桐树下，暮色渐渐褪去，天边冒出了几颗星星。
陆烬低头，看着怀里女孩柔软的发顶，又抬头望了望渐渐暗下来的天空——那里好像藏着无数种可能，而其中一种，正因为身边人的话语，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像蒙尘的星星被擦亮，在夜色里闪着光。
他轻轻拍了拍叶星眠的背，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我会好好想想的，关于飞行员的事。不是敷衍你，是真的会认真琢磨——比如要考哪些学校，要学哪些专业，以后要怎么一步步靠近。”
叶星眠立刻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星：“真的吗？你不会觉得我在瞎出主意吗？”
“怎么会？”陆烬摇头，伸手擦掉她脸颊上沾着的一点梧桐絮，“你是在帮我，我知道。而且……你说的那些画面，我好像真的有点向往。”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比如你说的，在天上看不同时区的日出，好像真的挺有意思的。”
叶星眠的嘴角一下子扬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那太好了！等高考结束，咱们一起去图书馆查资料好不好？我听说咱们省的航空博物馆下个月有展览，咱们还能去看看真的飞机，说不定还能遇到飞行员叔叔，能问问他们的经历呢！”
“好啊。”陆烬点头，牵着她的手往车的方向走，“不过现在得先跟我妈打个招呼，不然她该等急了。还有，你妈不是说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吗？再不走，排骨该被你弟弟抢光了。”
“啊！差点忘了我弟！”叶星眠赶紧加快脚步，又不忘回头叮嘱，“那你可不许反悔啊，高考结束咱们就去航空博物馆！”
“不反悔。”陆烬笑着应下，指尖紧紧牵着她的手。
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慢慢走向不远处的车。陆妈妈从车窗里看着他们，眼底满是笑意，悄悄把车内的音乐调小了些。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夏末的温柔，也带着关于未来的、刚刚萌芽的期待。陆烬看着身边女孩蹦蹦跳跳的背影，又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星星，心里悄悄想着——或许，未来也没那么迷茫。
只要身边有她，不管往哪个方向走，好像都充满了勇气，哪怕是飞向遥远的天空，也觉得踏实。
车窗外的梧桐叶缓缓向后退，叶星眠靠在陆烬的肩膀上，小声跟他说着自己查到的航空知识，陆烬侧耳听着，偶尔点头回应。
夜色渐浓，可两人心里，却好像有一片天空，正慢慢亮起来，铺展开一条通往未来的、满是星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