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珞没有拉黑删除程昱东。

    当她的城市披上情人节的雪衣，银装素裹，她戏谑地称之为白色浪漫。“这雪下的不是时候，小情侣们见面可要小心路滑。”

    “那我们呢？”程昱东总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何珞拉扯。

    “我们？我们又不是小情侣，又见不到面。”何珞轻声道，那是一条未明的丝线，游走在暧昧与友情之间。

    他们之间横亘一道秦岭淮河，除了某一次去谈生意，程昱东几乎没有去过北方，当然鲜看过北方的皑皑白雪。

    千万朵梨花粹炼出一个洁白如玉的冬季。

    似乎那晚之后，他们两个人都默契的很少再提及这方面的事，这便是那个不太光彩的开始。

    程昱东倒是出手阔绰，给何珞转了五千一百九十九。

    何珞没收，反问他为什么不是五千二。

    “因为我是以好友的身份转给你的啊。”

    何珞心底暗笑，这套路的老派情话，转手点了退回。

    从那天第二次遇见开始，程昱东几乎每晚都在陪着何珞，那个从一开始就能看穿她所有小心思的男人读懂了她每晚的晦涩。有时候何珞想该转钱给对方的应该是她。

    日复一日，他们由语音至视频，由浅入深，从泯然众人的尴尬到分享生活的琐碎。何珞的夜晚，从最初的辗转反侧，渐渐被他的陪伴温暖至梦乡。

    知道彼此的姓名还是他们玩互猜的游戏，何珞的名字短，又或许是程昱东的运气好，他很快就猜到了“何珞”二字。

    荷开清涟，珞石晶莹。

    芳姿映月，玉润风清。

    到了何珞猜程昱东的名字，好不容易在百家姓里猜到了姓为程，最后一个字是方向东，昱字却让她犯了难。程昱东提示她是一个有关太阳的字，于是有了程灿东、程旭东、程晟东，到底是猜不出“昱东”二字，他觉得她快猜到了，她的呼吸声却逐渐趋于平缓，沉沉入睡了。

    他在对话框里打下自己的名字。

    “程昱东。”

    次日，当何珞看到这个名字，窗外正洒满冬日的暖阳。那是程昱东跨越千里的温暖拥抱。

    说实话，初次见到程昱东的照片，她无法将那张二十八岁的脸与自己十年的差距联系在一起。

    修剪整齐的棕发还烫了小卷，挺拔的鼻梁，半框眼镜后的深邃目光，她理想中的身高再加上那略显沧桑的胡茬和深绿色高领衫，构成了一种恰到好处的成熟魅力，让何珞无法抗拒。

    如果仅凭两次偶然的相遇而不考虑外貌或许没有人会相信这就是缘分，更不会执着地追寻下去。

    自从第二次相遇那晚，何珞的朋友圈就对程昱东开放了，虽然他没有点赞，但之后的无事献殷勤都表明了他对何珞的昭然野心。

    何珞开始慢慢习惯他的存在，虽遥远，却真实。不同于Y给她的感觉，有无解的时差，有八千里路的云雨，有截然不同的天气与命运，仿佛先前交织在一起只是一场梦，打了个空结，一摇就散了。

    或许Y在感情变质之前放弃发酵是最好的选择，他从来没有把何珞看作一个真正的个体。她渴望的从来是具象的人，不只是调她，更去理解她，无论她的身体和外表，去抵达她拧巴的心情，和她缺乏安全感的缘由。

    夜晚依旧大雪纷飞，华北地区的夏天热就热的彻底，冬天的雪也毫不吝啬。独倚窗前，路灯下鹅毛纷飞，她不禁给程昱东打去了电话，那一刻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你说，为什么有人将真心换做筹码呢？”何珞又控制不住想起了那几天哭的孤枕难眠，但她哭的不是Y，是被Y践踏的真心。

    有人用它交易肉身，有人用它换金银，但换取真心的价格最昂贵，是难得的奢侈品。

    何珞觉得自己问的太过严肃，似将这美景肃杀。

    程昱东沉默了，毕竟他也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珞珞……你不需要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报复对方，你买明白么？”

    “当然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程昱东笑了笑，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总之呢，不要和别人一起欺负自己。哈哈哈，就算是我，也不行！”

    “不要和别人一起欺负自己。”这句话听着轻柔如絮，却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上。那一刻她真真切切感到他确是大她十岁了。

    她终于泣不成声，这一次是因为感动。程昱东在电话那头却慌了神，忙问为什么，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说法太不正经了。

    何珞只是破涕为笑摆了摆手：“突然有点喜欢上你了，程昱东。”

    “不是，你现在才喜欢上我？”程昱东语气里带着一丝佯怒，“珞珞你好狠的心呢……”

    何珞突然想到《富士山下》几句歌词：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