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澜在一片死寂中悠悠转醒。
记忆回笼的瞬间,他眼中的怒火简直可以把这片茂林修竹烧得一干二净。
闻人澜动了动手腕,刚想要抽剑,却发现双手被绳索紧紧束缚。
一道懒散的声音飘入他的耳中。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西域的特产的宛绳,非玄冰刃不可解。”曲见春掩嘴打了个哈气。
她本来是坐在椅子上假寐,但是睡着睡着一股寒气从脚缠绕到天灵盖。
然后一睁眼就看到这位祖宗在解绳索。
曲见春起身蹲到闻人澜的面前,以手撑住下颚,打量着这张精致的面容——虽然这张脸上强压着怒意,但是怎么说呢?美人含怒,更显风情。
脸上的划痕基本上消失了。
曲见春对系统的不满减轻了几分,起码这个商城,是真的有用。
她看着那双明净的琉璃瞳,说:“打个商量,闻人尊主。你别计较我刚刚的冒犯,我就为你解绑。”
曲见春长着一张秀气的脸。不是什么惊心动魄的绝色容貌,倒是如春季新开的花骨朵般羞涩纯洁,抿唇一笑,就像清风拂面,让人见之心旷神怡。
闻人澜盯着她那双琥珀色纯洁的圆眼,倒是收敛了几分怒意,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到:“为什么要对我出手?”
曲见春沉思了一会,举起了手,手腕上的红痕触目惊心。
她有些诚恳地说到:“下次演戏对自己狠点。你那个绳绑的,别说捆出红痕,随便扭两下不就可以挣脱了吗?”
“而且,姐姐。你的衣裳...未免太整洁了。”
闻人澜颇有些诧异:“你叫我什么?”
曲见春疑惑地歪了歪头,说:“姐姐啊。”
说完,她盯着闻人澜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恍然大悟。
天下第一美人连做戏都不愿意牺牲自己的仪容仪表,叫她姐姐不是在点她年纪大吗。
曲见春,你要做一个合格的高情商人才。
她迅速改口:“妹妹。”
闻人澜诡异地看着她,眼神中闪着莫名的意味。
他说:“就叫姐姐吧。”
曲见春混迹职场,最懂的就是顺竿爬。她直觉自己get到了闻人澜的示好,立刻脆生生地应到:“姐姐。”
“那姐姐,你考虑好了我说的话吗?”
闻人澜柔和了语调,说:“我答应你。”
“那你发誓吧。”
闻人澜昏迷后,基于两个主线任务都启动的原因,系统详细地介绍了这个世界的一些情况。
这是个低魔武侠世界,江湖人以内力为尊,但有些天赋异禀的人会觉醒灵力天赋,这些人称为唤灵者。
唤灵者运用天地灵气为功法根本,传闻中有移山填海,开天劈日的巨大能力。像不见天,无量山,桐城阁这三大门派的核心力量就是唤灵者。除却这三大门派,天下唤灵者寥寥无几。
当然,强大如唤灵者,更受天地约束。
当唤灵者对天地立誓,誓言便受天地管束,若违此誓言,必定天诛地灭。
闻人澜贵为不见天尊主,定是强大的唤灵者,他的誓言,受天地的管束的力度必然大。
闻人澜笑了起来,如同暗夜开出洁白的花,灯火一线,玉莹尘清。
他说:“我闻人澜对天发誓,若伤面前女子分毫,必容颜尽毁,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果然最珍视自己的容貌,连发个毒誓都要带上。
曲见春召回绳索,绳索变成银色的细线,如蛇一样绕在在她的手上。
在看出闻人澜不对劲的一刻,她就把身上唯有的玉佩抵押了系统,折合成金钱,买下了系统商城推荐的商品。
不得不说,骑马姑娘抛出的玉佩还是非常贵重的,能让她一口气买下三件商品。
涂在匕首上的眩晕粉和绑在手上的宛绳以及......
长剑猝不及防地架在脖子上,曲见春僵硬地看着那把泛着寒光的软剑。
她有些不解:“你不怕天道管束吗?”
闻人澜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刚刚沙哑难辨的声音变成了森冷男声:“知道我是闻人澜,却不知道我不是唤灵者,更不知道不见天主人的性别。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刺痛从颈部传来,血珠争相滑落。
“本来可以多留你一段时间的,可惜...你怎么敢对我的脸下手。”
曲见春:。
如果能重开一局的话,她真的想把这个系统从配件到主机全部投厕。
一到关键信息就自带了防窥功能,这么会藏,不要命啦?
天知道她刚刚坐在闻人澜身边做了多久的心里建设才到达直女微双的高超境界。
往好处想...起码不用被迫女同。
想不了一点。
看着颤动的剑,曲见春也颤抖了声音:“你要不看看你的脖子?”
血丝从他的颈部流下,与鲜红的嫁衣融为一体。
那道伤口的位置,赫然与曲见春的别无二致。
软剑发出清脆的振鸣,隐入闻人澜的袖中。
他笑盈盈地把手放在曲见春的脖子上,如玉手指上挂着一丝鲜红的血迹。
然后,他重重地按下手,女子白瓷般的脖颈留下了醒目的青印。
不出所料,同一时刻,他的脖颈上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印子。
闻人澜无视手下人的痛呼声。他掐着面前人的下巴,硬逼着她转过头。
闻人澜还是笑着,他语调更加温柔:“这是怎么回事?”
曲见春也勾唇笑了起来。
恐吓微笑,谁不会呢。
她说:“同生共死蛊。你伤我伤,我伤你伤;你死我死,我死你死。”
这是系统商城的最后一件商品,也是她的最后底牌。
本来以为前面的誓言能够约束,结果吃了信息差的大亏。
脖子上的手加大力气,空气变得稀薄,她的脸因为缺氧迅速发青。
曲见春看着前面同样难受的脸,硬是勾出了个微笑:“你我...心意相通时,便是蛊虫失效时刻。”
闻人澜卸下了他的笑意,多次被耍的愤怒堆积,他眼神阴冷地加重了力道。
窒息的感受从鼻口直通到心间,直到最大阙值,他突然松手。
“咳咳...——”
曲见春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空气从四面大量涌入,她拼命地呼吸。
她向来不喜欢看别人太痛快,当然,不痛快的人能更不痛快更好。
“闻人尊主,你往好处想,这个蛊不也加快了伤口的愈合吗?你看,你脸上的剑伤,很快就要愈合了。”
望着闻人澜铁青的面色,她畅快地笑了起来。
闻人澜看着她,说道:“你最好希望这个蛊的期限长到你自然死的那一刻。”
*
她和闻人澜平静地相处了一段时间。
直到夜色将明,望着缓缓升起的旭日,听到门口传来多人的脚步声。
开门的人显然十分急切,她一把推开门,看着狼狈的伤口尚在流血的跪坐在地面的曲见春,她竟一时没控制住,往后一到,昏了过去。
“嬷嬷,您没事吧?!”
“快来人,拿药!嬷嬷心疾犯了——”
面前的一群人手忙脚乱。
曲见春看着旁边空空荡荡的地方,忍不住感叹,这消失速度,不去上班打卡都可惜了。
嬷嬷在一群人的帮助下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想要扶她的侍卫,她直接甩了一巴掌。
“啪——”
“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看到小姐还在地上吗?”
她冲上前来,轻柔地扶起曲见春。
看着曲见春的伤口,她脸色扭曲大哭道“都是老奴的错,明明是让他们请小姐上山,因些山中杂事大大小小的,没能和手下人一起。谁知道,这些没眼没皮的杂碎,愣是没有明白老奴的意思!他们,他们,竟敢把小姐绑上来!还丢在这死人堆——”
嬷嬷一下子转了说词,“这山堆里,老奴来晚了,让小姐受了一夜风寒,真是罪该万死!”
说罢,她举起手,狠狠删了自己一巴掌,脸上手印瞬间清晰可见。
曲见春见识了一下感情的真实流露,为自己和闻人澜一见面时的飙戏感到尴尬。
这才是真正的戏骨,刚刚他们那算是商业捧场了。
她佯装柔弱,脚步虚浮,眼里挤出几滴泪,脸色泛红。
一副气到失语的绝佳状态。
减少说话,让别人开口是扮演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的绝妙小技巧。
嬷嬷见她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敢再开口,而是和几个人扶着她下山。
迎着烈日,曲见春站在了门口。
她向前望去,是一堆隐藏在山顶的屋子。矮矮小小,有新有旧,被苍天的大树遮蔽,似即将被野兽吞没的食物,弱小却躲不开欲来的风雨,以及...既定的
山路多崎岖,这条弯弯曲曲的道路她们走了很久,见不到尽头。
行至中途,曲见春迎着烈阳,向上看去。低矮的房屋平静地排列堆放在上方,在遮天的绿茵下,如墓碑一样,安详平和。
夏风吹过,一切怡然自得,曲见春用手按住泛起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