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傅,这位道长真的没事吗?”
“夫人莫担心,真的只是累晕过去了,休息片刻,精气神就回来了。”
秦三卦只觉得自己仿佛拥有翅膀般在天空飘着,魂飞了。
迷迷糊糊听到二人的对话,梦中的翅膀忽地消失不见,自己从万丈高空落下来,失重感裹着自己的心脏。
“咚”,脑袋轰的一下,伴随着耳鸣,秦三卦勉强睁开了眼,疼痛席卷全身,完了完了腰不会真断了吧。
“道长、道长醒了。”
“快快,快去膳房拿点吃的。”
“我骨头是断了吗?“秦三卦哑着嗓子,发出疑问,要是真断了他的一辈子就毁了,他还怎么除暴安良,怎么、花前月下啊。
“放心,一点小伤,休息两三天便可痊愈。”看着一脸痛苦无望的秦三卦,大师安慰说。
“真的!诶呦,还是有点痛的。”起身半倚在床栏上。
“来来来,把这药汤先喝了。”夫人从下人手中接过瓷碗,替给秦三卦,期间还告诉他这个药汤加了很多补药,让他最近在府里好好养伤,等身体恢复了再回去庙里也不迟。
秦三卦面对陈府夫人的盛情邀请,想着自己也不方便行动,便应了下来。
梵净大师手里捻着佛串,秦三卦最关心的还是陈小姐的问题,“老师傅,那陈小姐如何,这怪死是死了,我只怕对小姐身心……”至于那个绿眼睛的男子,秦三卦不语多说,这事日后多留心就行。
“小道士不必多心,陈小姐比你早些时辰醒过来了,府里给请了郎中,说是无碍,惊吓居多。”
这趟下来,伤员就自己一个,只能说,庆幸庆幸。
梵净大师是不能久留,要回去诵经请斋,与秦三卦再多加吩咐几句就告辞了。
这个客院也挺偏的,没有下人会路过这里,透过窗子望出去全是被凌霄花爬满的矮墙,那绿叶子嫩嫩的,阳光洒下来,称得叶子纹路像水波纹般荡漾。
距离晕过去时已经过了一天,秦三卦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将手撑到窗楣上,拖着脑袋晒太阳,再不晒一下自己就要发霉了。
矮墙边上了年纪的桐树枝桠上晃悠着几只松鼠,这密密麻麻的树枝正和它们的意,蹦跳着捉迷藏,闹地秦三卦满耳朵“吱吱”声。
“师姐,看到树顶端那只松鼠了吗,本公子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把它抓下来,你们就看着吧。”
围观的众人看着秦三卦跳上树干,然后一步步爬上去,秦三卦可是越爬越高,内心还是怕的,但是真男人不能在这种时候认怂,上了就是上了,哪有退却的道理。
“秦师兄,就快到了,真厉害。”
“没想到,他还挺有能耐的。”
“你们就看吧,无不无聊。”
就在这么几句话里,秦三卦最后一脚蹬了上去,坐在最高的树干上,往外看,不去理会树下的声音。
云朵离自己是那么的近,天空也仿佛是咫尺相隔,看着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山头和西边逐渐下落的“火轮球”,世间的一切又好像如此的渺小,只要伸出一只手,太阳就在手心里了,握住它散发光芒的羽翼,弹指一挥,便是满目星河,十八星宿。
山的外面是什么呢?
松鼠跳到秦三卦的肩头上,用尾巴一下一下轻扫,秦三卦拍拍它的脑袋,向下面喊到:
“看到了吗,我是不是最厉害的。”
地面上开始热闹起来,起初以为是佩服自己的,再一看,人群中站着的中年男子。
是师傅,旁边的,是母亲。
秦三卦用手护住松鼠,以最快的速度跳了下去。
一到地面,就被戒尺正中脑袋,耳边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说了几次了这棵歪脖子树太高很危险,不能爬,你是不是一定要我罚你,啊!”
“师傅,我就抓只松鼠逗逗,消遣一下。”秦三卦揉着脑袋,反驳道。
“消遣消遣,天天就知道玩乐,我问你,昨天让你背的术法学会了吗?”
“我当然会了,你看嘛。”
秦三卦向后撤一步,嘴里念着什么,众人围成一圈,看向他。
“天圆地方阵,日出东方符,无量金身……闪。”
轰的一声,弟子们面面相觑,秦三卦消失了,让人群爆发出了激烈的讨论
“秦三卦什么时候会隐身术了?”
“他连最简单的术法都不会,你还真以为他会啊?八成是随便说的。”
“欸,这孩子,”秦雁叹了口气,对着自己一旁的男人说到,“师哥,三卦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嗯,我认为还是早点送他下山最为妥当,小七这个性格,继续在这道观只能混吃等死,虽然你一直不想他下山,但是……?”
“那就这样吧。”秦雁开口说道,打断了乾问道的话,语气中带有些许哽咽,但又很坚定。
“这孩子和他很像,不会拘泥于这样的小地方,让他出去闯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那双眼睛会保护他的。”
夕阳光从西边的窗柩台上投射下来,秦三卦缓缓睁开双眼,活动活动被压酸的手臂,又梦到还在问道山上的时候了,都怪那只松鼠,勾起了他的记忆。
话说自己走了一月有余,山上的大家会想自己吗?
师姐还会去那颗树下看小松鼠吗,师傅还会给不听讲的人一记手板吗,母亲……母亲还会日日去西边小户给父亲祈福吗?会不会也为我祈一份平安好运……
当时身在其中,日日玩乐,也不觉得有多希珍,唯有异乡此刻,在伤痛时分,啐一口血,叹时光难追啊。
“小师傅,你在吗?”
门外先是一阵敲门声,接着伴随一声轻柔的声音,秦三卦立马从窗边坐回到床头上,一切就绪才抬头回答。
“你进来吧。”
“我一个人就行,你们在外等着变好。”
吱呀声响,来人正是前几日被附身的那位陈小姐,如今也算是恢复不错,身穿水纱粉裙外罩淡绿排穗卦,头戴木香钗,清丽仿若出水芙蓉,玉面也好像特地打扮了一番,手持一碟吃食轻缓走来。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陈小姐将吃食放在榻床周围的小木桌上,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抬眼看过来,目若秋波,一阵一阵向秦三卦袭来,虽不乏温柔但还是招架不住的。
于是抬手作揖,先表示感谢,
“陈小姐,万分感谢夫人让我在这休息,我也很开心看到小姐你初愈。”
眼看客套话都说完了,原本一直盯着地面的秦三卦还是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女。
只见对方抿嘴而笑,不露齿;青袖一拂,抬起手,将木碟子递了过去,
“听闻是小师傅您驱除了附身于我的恶魂,小女子千恩万谢,感恩怀德,无以为报......”
秦三卦接过碟子,正用木勺一兜一兜搅着,确是越听越不对劲,听到那句无以为报,脑子里下意识就蹦出来下一句“只愿以身相许”,连忙摆手打断,道:“这可是万万不可啊,陈小姐。”
“您说什么呢,母亲说您明日就可能回城隍庙去了,我们也要动身去京城舅舅那,所以我特地给您煮了甜酒汤,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天爷你到底在说什么”
秦三卦恨不得抽自己几下,他这个脑子以后能不能正经点。
连忙点头,回谢:“陈小姐不必谢我,礼轻情意重,这份心意我收下了。”
捕捉到对方话里话外颇有将要离开此镇的意味,秦三卦留意询问道;“听小姐的意思,你们是要搬家了?”
“不错,如今当朝兵力不及当年,又赶上民间多地正直旱灾,民不聊生,还是去京城避着为好。”
“我看此镇已经在皇城脚下,却也这般如此,看来......”
“这些事,我们也不能下此定论,倘若真有救国英雄,救你我于乱世,我和母亲便会回来。”
陈小姐接过秦三卦已经喝完的碟子,心里似乎也没什么底气,秀口一叹。
秦三卦忙跟着她的话说,“是是是,古人说的好‘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这样生逢乱世,天必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像是被他的话震惊到了,陈小姐呆住片刻,接着抿着嘴用力点了点头,发出闷闷的嗯声。
之后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眼看这话题就这么被聊死了,秦三卦双手搅在一起,硬是憋不出一句。
直到外面的仆役敲着门说夫人找小姐有事,需快快到堂前,秦三卦才想起还没过问姓名,若是知道名字,以后隐入人海,还可以找到,当个人脉。
于是最后趁陈小姐还没离开,开口:
“哦对了,还没过问小姐姓甚名谁?之后江湖再见可以相互帮衬。”
“陈蛟仪。蛟龙的蛟,有凤来仪。恩公你呢?”
“问道山秦三卦是也,数字三,八卦阵的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