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里昂那的特产白毛猪,是很特别的一种猪,肉质肥美细嫩,比起他老家那边的硬毛黑猪好吃一万倍。
“长得和猪一样,”他拿下毛巾仔细看了看,那苍白的脸被蹂躏地泛起了红,他满意了,“还是红点看着舒服。”
「红红的,更像白毛猪了。」忒尔斯想。
空气中无征兆地响起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
毫无疑问,声音是来自于浴缸里骨瘦嶙峋的小女孩的肚子里的。
“饿了?”忒尔斯问。
女孩只是睁着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什么都不回答。
忒尔斯抓了抓自己尖刺一般的短发,“真是麻烦。”
麻烦死了,尤其是这麻烦还是他自找的。本来就烦,这么想想就更烦了。
忒尔斯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打开了他那小小的地窖门,费劲巴拉地挤进去,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足有他小臂那么大,看起来十分可口的,还在散发着香气的松软面包。
他用指尖掰下一小块儿,凑到女孩面前。
“吃吧。”
女孩无动于衷。
忒尔斯拿着面包在她眼前晃了晃,可女孩依旧睁大了眼睛置之不理。
“难不成是个瞎子?”忒尔斯皱眉,看了看女孩呆愣愣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面包。那咕噜咕噜的声音更响了,在安静的屋子里听着还怪渗人的,听得忒尔斯头皮紧了一下,当即将手上的东西直接塞进了女孩嘴里,不管不顾地开始了填鸭式喂食。
只一小会儿,女孩的脸颊就被塞得鼓囊起来。
“嚼啊!你倒是!”忒尔斯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想打人。
就算是卡麦尔家里刚出生的婴儿都会自己吮吸着喝奶!
他大手捏住女孩的脸颊和下巴,使她被动地咀嚼了几下。但女孩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嘴唇都开始发紫了,只见她仰起头,艰难地伸出手,挠向自己的喉咙。
“!”忒尔斯窜起来,手忙脚乱地拿出杯子舀了一大杯水,赶紧给女孩喂了下去。
那水杯子巨大,倒是和忒尔斯的手成正比。忒尔斯举着杯子喂她喝,女孩几乎是把脸埋在杯子里喝。应该是渴极了,没多久女孩就喝了大半杯子的水。
“行了行了,别喝那么多,一次性喝太多水对身体不好。”忒尔斯拿走杯子,又塞了一块面包在女孩嘴里,“好好嚼,慢一点咽。”他像个年迈心累的老父亲一般叮嘱。
女孩似乎是听懂了,慢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面包,只是吞咽的时候还是很吃力,每咽一下都要就上一口水。
等到女孩吃不动了,人在水里也泡的发皱了。
忒尔斯犹豫了一下,闭着眼睛将女孩从浴缸里捞了起来,用浴巾给女孩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漏一张小脸在外面。
看着扔在床上被自己包裹的像个蛹一样的女孩,忒尔斯满意地点了点头,想着给她找件衣服穿,翻来翻去家里也没几件能穿的衣服。
“该死,忘记申请新的衣服了。”看着那几条带着破洞的上衣,忒尔斯眉心皱紧,“每次给铁卫军发得衣服都这么烂,这么不禁穿,一群躲在白塔里什么都不干的魔法师衣服质量那么好……”
忒尔斯找了件还算能穿的衣服,转头扔给床上的‘蛹’。衣服盖在‘蛹’的头上,‘蛹’也没动,安安静静的。忒尔斯过去将衣服掀开,见到女孩双眼紧闭,心中大骇,赶紧伸了手指过去试了试鼻息。
很好。
是睡着了。
忒尔斯放心了。
时间太晚了,他也想歇一歇了。
困意袭来,忒尔斯打了个哈欠,伸了伸腰,不那么愉快的一天过去了,是时候进入温暖的被……
“该死,”忒尔斯看着被那坨蛹占领的区域小声咒骂,“我睡哪啊?”
忒尔斯可不想睡地上。既然他不想睡到地上,那……忒尔斯看着那个‘蛹’的目光逐渐危险了起来。
*
但是最终忒尔斯没有把‘蛹’放到地面上,而是选择了把那坨本来就娇小的人类挤到了床头一角,又在不够长的床下放了一把椅子,双腿一搭,就这么勉勉强强的睡了一晚上。
忒尔斯觉得自己可真是太善良了!
[爱神沙芙]也会为他的善良而感动到落泪吧!
可惜他从不信奉[希尔拉]上的任何神明。
忒尔斯睁开眼,见到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蛹里的女孩正露着大眼睛看着他。
“唔。”
不得不说,那双银白色的眼睛在白天看着更奇异了。忒尔斯一个两米多的大汉冷不丁看到也觉得有些毛毛的。
“喂,你醒了?”忒尔斯问。
大眼睛一动不动,没有回答。
“你能看见吧?”忒尔斯又问,并且伸出手在女孩眼前晃了晃。
大眼睛眨了眨,没有回答。
“能看见?”忒尔斯又问,“真不会说话啊?”他伸出手捏了把女孩的脸蛋,手指上用了点力,直接给人掐红了。
“唔——”女孩吃痛发出声音,但是表情依旧是呆愣愣的。
忒尔斯又捏着那脸蛋向外拽了两下。
“啊——”女孩短促地发出叫声,只是听着声音还是有点虚弱沙哑。
忒尔斯满意地把手拿开,“挺好,还知道疼。”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拿起昨天的衣服。
“喏,把衣服穿上。”他拿着衣服在女孩眼前比比划划,“穿衣服,会吧?”
女孩还是没有说话。
“嘶——”忒尔斯吸气,“总不能我给你穿吧?”他恶狠狠地抓着衣服甩了甩。
“眼睛闭上!”
忒尔斯加大嗓门说了一句,随即如同执行军令一般,闭着眼,迅速把衣服套到了女孩身上。
再睁眼,忒尔斯眉毛拧上了天。
羸弱至极!
忒尔斯如此评价道,并且在脑子里迅速想了一份“强身健体食谱”,但马上又唾弃了自己的想象——他不该想这些,他要做的,是把她送进群居营。
看着眼前穿着干净衣服的女孩,忒尔斯念叨起来:“我可没几件好衣服了,这件之后记得还我,知道吗?”
“……”忒尔斯扫了女孩儿一眼。
“算了,不需要你还了,反正马上也快发新的衣服了,我要大度,我是不会因为濒临破产就克扣一个小孩的衣服的。”
他试图洗脑安慰自己。
“今天、一会儿、我、要把你、送到群居营、知道了吗?”
比起忒尔斯字正腔圆顿挫感十足的发言比起来,对面是过分的安静。
如果不是那孩子有呼吸引起的轻微地身体起伏,忒尔斯真的会怀疑她是护城河门口那座【希尔拉】雕像。
如同被针扎一般,大脑剧烈的疼痛起来,忒尔斯习以为常,但仍旧拧紧了眉头。
【希尔拉】全能的创造之母。
传说中,【希尔拉】存在于永恒,祂无知无觉,无声无息。
终于,祂睁眼,群星闪耀在其无边无际的眼中。
祂发出奇异的叹息,于是【生命】诞生了。
【生命之神.拉卡】发出尖利吵闹的哭嚎声。【希尔拉】向祂呼气,【拉卡】便被粉碎,飘零到了群星之上。
于是星球上有了生命。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中的提亚菲拉的【理智神的代言人】【星芒记录者】【白衣大主教】——伊弗放.舍别,传道所讲。
忒尔斯不信这些。
神的代言人?谁知道他是不是自己胡乱撰写的。
但不论信仰与否,他的头疼,确实每次都是因为提及【希尔拉】这位。
忒尔斯甚至深度怀疑白塔那边的法师给自己下了什么奇怪的禁制才会这样。
但想了想自己从小就会这样,不得不放弃了对白塔法师的“友善”指控。
忒尔斯暴躁地敲了敲头。
以往他都这么解决头痛,但这次不太一样,疼痛愈演愈烈,仿佛像有人拿着尖刀要撕劈开他的头颅。
忒尔斯用双拳猛烈地砸自己的头,又张开十指抱住头,指尖用力的咔咔作响。
他的头,好像真的要炸开了。
忒尔斯跪在地上,蜷起身体,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已经想要接受这种离奇的死法了。
一个冰凉的东西,点在了他的脖颈。
接触到的瞬间,那种怪异的疼痛骤然消失。
忒尔斯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还维持着跪地的状态。他缓慢迟钝地抬起头,那冰凉的触感就顺着头部的弧度滑动。
直至他忒尔斯完全抬起头,那冰凉的‘点’,点在了他眉心。
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是她冰冷的指尖。
忒尔斯语气冰冷地朝着他上一刻的救命恩人质问:“你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