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玉从床上醒来,后背有些汗湿,已是入夏。阳光缕缕穿过木窗,照向问玉如水渊般墨绿的眼睛,深不见底,发丝凌乱粘在脸上,却显得问玉的脸如白玉雕成的像,在阳光下慢慢苏醒,有了生气。许是梦中的光怪陆离,此时醒来已是巳时,头还有些痛。窗外烈阳正盛,蝉于林间鸣叫,院中竹影绰绰,光斑随风游离,院中可听几许人声。
问玉收拾好略微汗湿的长发和里衣,穿戴整齐,脚底还有些发飘,出门不防被门槛绊一下。门口一人伸手扶住问玉,此人为敬言,是问玉的仆从兼管事,也是他院中唯一的仆从。问玉不喜被人看着,原本院中是没有仆从和管事的,但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最终问玉他爹,也就是家主将他的心腹之一——敬言安排在院中,什么事都可以找敬言,而敬言也对效忠家主的命令乐此不疲。
“少主,近日天气炎热,这是家主命人新造的景,石栏上的盒里装的是冰,您观景时小心些,莫打翻了。”敬言说道。问玉回过神来,也不知道祁更书用了什么法子修了个假山瀑布,就听院中水声潺潺,院角竹林石径幽深处白雾四起,飘然仙境之意。“想不到他平日虽看着古板,品味上竟这么附庸风雅。”问玉内心感叹佩服,毕竟他的小院竹月轩都由祁更书一手打点。敬言又补一句:“二公子来了,就在瀑布边,已等候多时了。”
问玉面色温和,生着丹凤眼却不凌气,让人觉得大方飞扬,是家教非常好的世家公子。看见来人,问玉不由嘴角牵起笑意,未散尽的春都若融入潭水,玉雕耳饰随步摇摆。
走近假山,竹影渐开,瀑布下一小池塘旁蹲着两人玩乐嘀咕。其中一人着装价值不菲,脖子上的玉石珠串碰撞出声,一身青绿,云肩和衣摆上有金、银丝勒出的暗金浮云压纹,长袖、衣摆都落在地上,腰间玉佩随意垂落,旁还系两个药包,凑近可以闻到药调配的清香。另一人则一身粉色罗裳,头上扎两小丸,别着几个与着装十分不符的五颜六色玉石卡通动物头饰,很是可爱。
来人为祁家二公子祁屿岛,小丸子则是他的贴身仆从萝卜。二人虽有男女之别,但对此毫不在意,情同手足,认彼此为最好的伙伴。
“哇!萝卜你看这样怎样!”祁屿岛说着,便从池塘边上的银盒中拿出冰块,塞进衣服里。萝卜有样学样,二人不约而同:“好凉快!”萝卜道:“不过这样放不太好,容易掉出来。”说罢,二人又研究起了怎么放才更舒坦。
问玉丹凤眼一挑,只见祁屿岛发现了走在石径的问玉,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照射下,眼里尽是骄阳。原本白青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显出金色,只有一边的刘海遮住了一只眼,但不显阴沉,许是因为天性活泼,倒更像话本中的自在神仙。
祁屿岛向问玉招手,笑着大喊道:“终于起床啦!在我面前就别装了,天呐热死了,阿爹做的这玩意就是好,清凉舒适,以后这就是我卧室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话说你咋这么晚才醒?”问玉叉腰笑道:“就你事多,这地方我还挺喜欢的,茅坑底下也凉快,你上那呆着去。”祁屿岛听罢嘿道,起身要去勾问玉,可踩到了不知道衣服的哪个部分,人起了个半又重重坐下去,往后一仰。祁屿岛的屁股是没什么事,就是可怜了后面还在摆弄冰块的萝卜,被这二五八万一靠,往前一栽,扑通一下就下水了。
祁屿岛大惊,转身去拉萝卜。问玉看着这俩样,寻思呆在这会不会也变傻,要不还是把这划给祁屿岛睡觉吧。
祁氏为当朝的世家之一,是流传了几百年的药宗,家业厚大,历史积淀。祁氏家主祁更书为当朝的正二品官员,深受皇帝喜爱重用。不过走到如今的位置,且在药业中脱颖而出、屹立百年不倒,背后少不了祁氏历代家主用尽手段,与别家结仇,但又因祁氏根基稳固,别家只好忍气吞声。
近年来,祁氏管辖境内时起贼寇,地方动荡不过又能快速平反。原因只有一——祁更书老了。知命之年的人头脑虽还算清醒,但若总受繁忙也会糊涂,做出不明智的举动也是迟早的事。而祁更书的两个儿子祁问玉和祁屿岛都不是习武之人,药理经验丰富但在管理实操上毫无经验,且舞勺之年,初出茅庐,毫无心计,那么只需将祁更书磨垮,祁氏辖境牢山便唾手可得。
至少,别家家族联会讨论是这么制定计划的。
午时后,祁更书喊问玉进正院,让他带人镇压混入玉中的贼寇,说是让问玉实操练习,将来更好接手家主大业。
街道上人影绰绰,烈阳当照,蝉被烤得在树上吱哇乱叫 ,干扰问玉一行人判断。集市上大小商贩叫卖不绝,穿过人马,行军规整。问玉戴着箬笠,上绕有青纱,衣裳收束了口脚,便于行动,不过外身仍是平日穿的宽袖少主制服,行在队伍最前方。
问玉向集市上四处观望,丹凤眼略微眯起,似是嗅到不详气息,但集市上并无一二,就在问玉想是否多虑时,房瓦上忽地飞出一黑影,劈剑朝问玉袭来!
主院中,祁更书翻看呈上的治安书,忽地心中一紧——平日里只敢在边境造次的外军这次却大费周章潜入玉中,虽说是街坊邻居看见可疑人物举报……祁更书找出前几日皇帝派人送来的信,上面说就在这几日,当朝公主来牢山中央玉中观景赏玩。
前来观景的公主,街坊邻居的举报,不习武的问玉……
他们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祁氏少主问玉,让玉中陷入混乱,其他外氏以帮助之由派兵支援玉中,最中趁祁更书阵脚大乱,一举拿下牢山,置祁更书于死地,囚禁住“药神”祁屿岛,接手祁氏家业与良山地段,了却百年世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