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宿一直看着萧奶奶的走远了才开口道：“萧奶奶…一直是一个人吗？”

    “不是，以前有老伴，还有个儿子，车祸没了，就剩萧奶奶一个。”叶弦看着萧奶奶忙碌的身影说。

    沈宿说不出话了，明明是这么慈祥的老奶奶，怎么偏偏是她碰到这种事呢？沈宿想到老奶奶眉眼弯弯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涩。

    叶弦见沈宿沉默，开口道：“不用太难过，萧奶奶她现在过得很好，平时也有老顾客来看她。念旧的人会过得很难的。”

    “那你呢？你念旧吗？”沈宿是个很念旧的人，所以他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句话。

    叶弦沉默了一会，“不。”

    沈宿不知道叶弦沉默的那几秒在想什么，不过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事情。出来一起吃个饭，沈宿也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凝重，所以他主动转移了话题。

    “你和萧奶奶认识很久了吗？萧奶奶说这家店只接老顾客。”沈宿问。

    “我来这里之后才认识萧奶奶的，就是那个下雨的日子，我躲雨的时候看见一家店门虚掩着，就想着进去避避雨。”叶弦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面，一点点回忆那天的细节。

    “刚走进去就看见一个白发老奶奶拿着合照，擦着眼泪，她发现我，招呼我进来。也许是情绪驱使，我们就坐在饭店里面讲着自己的经历。之后我就经常来这吃饭了。”叶弦说。

    沈宿没想到叶弦和萧奶奶还有这种经历，不过也是，没有这个经历，叶弦也不会专门跑来这个饭店。

    沈宿想了想，开口：“那萧奶奶现在还有哭吗？”

    叶弦摇了摇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只要不去细想，过好现在的生活，即使不会淡忘人，也会淡忘那种痛。”

    淡忘吗……沈宿不觉得这种痛入心扉的感觉会被淡忘，只是有意放在角落不愿想起罢了。

    沈宿和叶弦又聊了一会，萧奶奶就拿着饭菜来了。叶弦起身接过，又走进厨房，帮忙拿出剩下的饭菜，动作流畅得像是做过无数遍。

    沈宿夹起菜吃了一口，“萧奶奶，你做得好好吃！”说完沈宿又快速夹了几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萧奶奶看见沈宿的样子也笑起来，“孩子慢点吃，奶奶这还有呢，奶奶啊，看见你和小弦关系这么好，就开心。”

    “小弦那孩子啊，独来独往的，看着让人心疼。”萧奶奶又笑着看了看叶弦。

    沈宿悄悄看了叶弦一眼，“放心吧萧奶奶，以后有我看着他。”

    萧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嘴里说着：“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这顿饭是沈宿出生以来吃的最温馨的一顿饭。

    吃完，沈宿朝萧奶奶挥手告别，“萧奶奶，我下次还会来的！”

    “诶诶好，路上注意安全啊。”萧奶奶说。

    直到看不见萧奶奶的身影了，叶弦才转头问沈宿：“接下来要去哪？我叫车送你？”叶弦知道沈宿不上晚自习。

    “不用了，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家离这里也很近。”沈宿想了一会，又问：“你是在校晚自习吗？”

    叶弦“嗯”了一声，“晚自习的环境不吵，在班学习不影响。”

    “要不我也申请晚自习吧？平时回家也没事干。”沈宿说。

    叶弦顿了顿，“晚自习需要家长签字同意。”

    “这样啊…没事，我今晚回去找我母亲商量一下，毕竟还有事和她说。”沈宿说。

    沈宿和叶弦挥手道别，然后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其实沈宿心里也很忐忑，他母亲的想法一向很难摸清，沈宿叹了口气，今晚又避免不了一场大战。

    沈宿刚推开家门，就见沈蜻坐在沙发上，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妈…”沈宿喊了一声沈蜻。

    沈蜻蹙眉，转头看向沈宿，“沈宿，上次的事你想清楚没，你要知道你……”

    沈宿打断了她，“妈，我不出国。”

    沈蜻的脸色一下拉了下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不出国你以为就凭你这样能有成就？”

    “期末，期末前一百，就让我留在这。”沈宿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他相信他能做到，况且，他还有叶弦。

    “做不到就给我滚出国。”沈蜻丢下这句话就上楼了，可以明显感受到沈蜻心情很差。

    “还有一件事，我想申请晚自习。”沈宿说。

    沈蜻没有回话，上了楼，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沈宿叹了口气，早知道先提晚自习的事了，只要他有一丝不想出国的意愿，沈蜻就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更别说这次当面提出来。

    年级前一百啊……沈宿翻出上次考试的成绩单看了一眼，年级倒数一百八十五，跨越整个年级的进步，沈宿对他自己有信心，但看到沈蜻时，还是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沈宿垂着眸上楼，关上房门，看着房间随处可见的监控，他想跑，但他还是麻木地朝书桌走去。跑也没用的，这是沈宿在过去几年得到的教训。

    沈宿拿出手机，想给叶弦发消息，然后发现一件事，他和叶弦根本就没加联系方式。

    沈宿沉思了一会，又看了一眼房间的监控，站起身，打开房门跑了出去。沈宿一路狂奔到学校，熟练地翻过墙，悄悄走到班级后门。

    沈宿看到叶弦正低着头做笔记，他抬手轻轻敲了敲旁边的窗户，叶弦注意到沈宿，感到很意外。叶弦开口想说点什么，沈宿忙朝叶弦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将手机屏幕给他看，上面是二维码。

    叶弦拿出手机扫了扫，给沈宿发了好友申请。沈宿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我是无弦”，网名还行，沈宿按下了通过键，然后顺着来时的路离开。

    走了一会，沈宿收到了叶弦发来的消息。

    [无弦：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宿：对啊，感不感动？]

    对面沉默了一会，沈宿以为叶弦不会回话了，刚打算关上屏幕，对面的消息就发来了。

    [无弦：感动，没人比我更感动了。]

    沈宿嘴角不自觉上扬。

    到家，沈宿轻轻推开门，沈蜻女士正站在二楼看着他，沈宿心里一紧，他冲出去的时候就知道会被沈蜻发现，只是刚才波涛汹涌的喜悦把恐惧暂时冲刷掉了。

    沈蜻皱起眉看着沈宿，什么话都没说。

    最终沈宿忍不住开口：“刚才突然有事，就出去…”

    “去学校？”沈蜻问。

    沈宿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蜻，“你监视我……？”沈宿直视着沈蜻，“监控还不够吗？妈。”

    沈蜻只是冷哼一声，转身回房。

    沈宿逃似地回到房间，看着叶弦发的消息悄然落泪，然后冲进洗手间，把监控盖上，打开花洒假装洗澡，才终于发疯似地把手机外壳拆掉，直到看到闪着红光的跟踪器才停下。

    沈宿无力地靠在墙边，脚边是散乱的手机零件。

    叶弦现在在做什么呢？沈宿不住地想，他不知道除了叶弦他还能想什么，他没有什么可以想的。

    不能想出去玩，不能想吃大餐，不能想打游戏，关于幸福的一切，沈宿都不能想，想也想不出来，他描绘不出关于幸福的一切。

    沈宿又看了一眼那个跟踪器，还在闪着红光，在满是白砖的浴室里格外醒目。

    这样您就满意了是吗？母亲。